十几个人被关了这么大天,很多人都精神崩溃,这时见穿着炎军制服的军官走进来,又听说是举子,顿时像找到亲人般,个个都是劫后余生的嚎啕大哭,感谢杨霄救他们脱苦海。
杨霄一一安抚,承诺等匪事了结后便派人护送他们去象山县,在股那里他们就可以自己雇车回家了。
他又扶起一二名跪在地上的老者,这老者头发胡须花白,脸上布满了核桃纹,神情疲惫,对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来说,几个月的牢狱之灾不是那么好捱的。
“老丈可是岳氏商行的姚匠师?”
这时能称匠师的都是某一行中德高望重的人,但这仅限于民间,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对官府的老爷们来说,一般百姓都是升斗小民,更何况这些比平民还贱一等的匠户。
姚老汉乍一听眼前大人居然称自己为匠师,慌忙又跪下道:“大人折煞草民,草民何德何能敢在大人面前称师。”
杨霄知道此时的百姓天然对官员有种畏惧,便也不强求,又将他扶起,温声问道:“老丈请起,听说你精擅火器机关,不知有没有给罗安儿制作过什么东西?”
姚老汉脸现畏惧之色,他乃老实本分之人,胆子不大,不敢欺骗官员,但他又担心说实话会被追究资贼之罪。
杨霄看他脸色便大概猜出他心中想什么,便安慰道:“无论你做过什么,都是被逼迫无奈而非自愿,按大炎律皆属无罪,你可大胆讲来,本官决不追究。”
姚老汉稍稍放下心来,便将这些日子来罗安儿逼他所做之事详细道来。
片刻后,杨霄带着鲁良及一众近卫出现在聚义厅后的一间房间中,这是罗安儿的卧室,里面摆设颇为豪华,檀木桌椅,一张金丝楠木的拔步床。
杨霄指了指墙上的木制烛台,一个近卫奔上去摸索起来,他在且面摸到一处凸起,用力捏下,然后握着烛台先左转一圈,再右转一圈,只听得拔步床的方向发出卡的一声脆响。
两个近卫上前,使劲将床向旁边推去,床下的地板上出现了一个铁门,接着开铁门,一条黑黝黝的通道出现在面前,在通道两侧,还有两颗如拳头般大小的黑色金属球体。
这便是姚老汉制作的机关,床只有在烛台右转后才能推得动,而如果仅仅是右转烛台,铁门打开的一瞬间门后的两颗烈火雷就会爆炸,将开门之人炸得粉身碎骨。
打开门,杨霄倒不想下去了,他让鲁良领着人去查抄里面的东西,而他却让姚老汉拆下两颗烈火雷仔细端详起来,现在他对这两颗东西的兴趣远远超过密室中的东西。
大炎朝军中已经大量使用火器,军器监制作的铁火雷、震天雷都是战争利器,但据杨霄所知,那几样火器远不如眼前的烈火雷精巧,眼前之物约成人两个拳头大小,外壳为铁制,上面有纵横相交的凹槽,顶上是个发火机关,从外面看去有铁镰与火石,下面是一截引线,让机关触发时,铁镰敲打火石发出火花点燃下面的引线,烈火雷就会爆炸。
杨霄不禁感叹姚老汉的巧夺天工,这样的工艺,基本已与后世的手雷相差无几,如些人才,却被一班只知之乎者也的高官大儒视为贱民,连与官员正常交谈的勇气都没有。
这样的官府、这样的制度,真是让他感到又可悲又庆幸,可悲的是那些士子大儒一个个皓首穷经,想从圣人之言中寻找安邦定国、经济天下之策,却从不肯低下他们高贵的头颅看看,他们要寻找的良策其实就在田头地垄间,就在他们视为贱民的人身上。
杨霄细看发火机构,发现其与遂发枪的击发结构极其相似,都是依靠火石撞击点火,这种装置关键之处就击发簧片的弹力和韧性,弹力足够才能保证火石产生足够的火花点燃引药,韧性可以让簧片发复使用,不至于击发几次便断裂报废,这点对于遂发枪尤为重要。
以杨霄后世对遂发枪的了解,要使遂发枪达到八成以上的发火率,击发簧片至少要达到中碳钢的标准。
大炎朝江苏徐州府是主要铁产地,其产量占天下产铁量的一半,徐州每年都会产出一些苏钢,可以达到中碳钢的标准,这种钢采用百炼法锻制,是工人反复锤打熟铁而成,费时费力,效率极低,所谓百炼成钢就是从此而来。
苏钢的产量极低,基本都是上贡给朝廷,流入民间的极少,因此价格极高,比银还贵,基本二两银换一两苏钢,而且很难买到。
手雷上的击发簧片也只是普通的低碳钢,用来做烈火雷上一次使用的发火装置是够了,但用在遂发枪上就不足了。
正在思索间,鲁良却一脸兴奋的从地窖中冲了出来:“大人,赚大了,上万了银子啊,足足上万两银子啊,全是足色银,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匪寨就藏着这么多财富,这罗儿子祸害了多少百姓。”
杨霄看了看满面红光的鲁良,心中并未掀起多大波澜,如果没得到姚老汉与烈火雷之前,万两银子的确会让他兴奋,但现在与一名当世顶级大匠和手中的烈火雷相比,万两白银就不是那么宝贵了。
一箱箱的白银被抬了出来,集中堆放在大厅中,士卒们响起一阵阵的欢呼,他们知道,有了这批缴获,天岩堡的未来会愈发强大,他们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过。
趁着大家好兴,杨霄又宣布了这次的奖功,参战士兵记功一转,伍长以上军官记功两转,天岩堡的记功不是按首级数,而是按照战役目的的达成程度与将士们在战争中的表现来计,这种计功方法比官府单纯按首级数计功更为科学,能防止士卒们战斗中因争抢首级乱了自方阵形,还能让那些打仗不行,抢首级却很在行的**没有生存的土壤。
当然,这种计功方法也不是没有弊端,那就是必须得有一批专门的考功人员跟着军队一起行动,并且自身得具得相当的战斗素养,才能科学的计算出战役目的达成多少与每位将士战斗中的表现。
目前这个工作是杨霄在做,现在天岩堡军队人数少,他还能忙得过来,但等以后发展壮大了,他就必须专门培养出一批考功官员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