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带凉意的风轻轻卷过黄土夯成的校场,刮起一篷烟尘,迷朦的黄沙飞舞着,吹过许多笔挺的身影,在那身朱红色的军服上增添几许风尘之色。
数十个穿着崭新军服的汉子笔直地立于校场之上,经过一个月的训练,这批士卒已有脱胎换骨之感,他们那散乱的阵形变得横平竖直、严整有序,原先的迷茫与怯懦也已退去,变成了坚毅与英武。
今天是发饷的日子,同时也是考功之日,杨霄为战兵队制定了考功奖惩制度,凡是在考功中表现优异者,都会有奖励,反之,如成绩太差,也会有相应的处罚。
“咚咚咚!”木台上的军鼓敲响,声音高亮雄浑,激荡人心,弓弩队的认旗被管四身旁的旗手兼护卫高高举起,一行十二人,踩着鼓点,踏着整齐的步伐,一百八十度回转,来到一条白线后立定。
“虎!虎!虎!”众人站定,齐喝虎字,这是杨霄学自戚继光《纪效新书》中的法子,列阵完毕,三喝虎字,可提拔军心士气。
在白线前方七十步,立着一排稻草扎成的箭靶,每只箭靶上用染料划出大中小三个圈,大圈有人的身子大小,中圈脑袋大小,小圈只有拳头大小。
这便是杨霄为远程兵种设计的训练项目,同时也是他们的考功方式,考功之日,远程兵会立于箭靶七十步开外,发十矢,七中小圈者为上等,七中中圈以上者为中等,七中大圈以上者为下等,再次为不合格,上等者会被提拔为士官,待遇按当前级别提高一级发放,如识字数与算学也过关,以后会优先晋升为军官,中等者会给于一石粮食三两银子的奖励,下等者不奖也不罚,不合格者会被扣除当月一半的饷银与粮食,如连续三次不合格,会被开除出战兵队,所在队伍的伍长、什长、队正都会被扣除一半饷银与粮食,在这样明细的奖惩制度下,每个人都在玩命的操训,就算他们不想玩命,也会有军官拿着棍子逼着他们玩命,因为这些人的表现同样关乎自己的切身利益。
“举弩!”鼓声骤停,站于队伍左侧的管四呛一声拨出战刀,大声喝道。
一阵哗啦声响,包括旗手在内,十一具臂张弩被齐齐端起,而那杆队旗,也被插在了地上,现在的兵员不足,旗手都是队正护卫兼任,开战时旗手以护旗为主,但也要参战,等以后兵员补充,便会有专门的旗手。
“上弦!”战刀猛地高高扬起,在阳光下闪烁着慑人寒光。
拉弦之声响起,弩弦被勾牙拉开,然后“嗒”一声扣于悬刀之上,一只只锋利的点钢弩矢从矢壶中抽于放于弩臂上开出的矢槽之中,弩矢后端紧紧贴着勾牙,一旦悬刀被扣动,勾牙便会降下,被弩驱拉紧的弩弦便会将弹力转化为弩矢的动力,疾速向目标射去。
“瞄准!”勾牙后面有望山,可以用来瞄准,但不同于后世枪支的瞄准方式,弩的前方并没有准星,并且弩矢的射击轨迹略带抛物线,这时就要靠弩手的经验判断了。
“放!”伴随着管四一声大喝,手中战刀重重斩下。
“咻咻咻咻……”连串令人心悸的破空声响起,接着便是前方箭靶一阵阵颤动,抖落一股股尘埃。
“上弦!”“瞄准!”“射击!”伴随着战刀一次次举起斩下,是弓弩手们一次次的齐射,校场上响起一阵接一阵的破空声。在机枪发明前,远程武器只有齐射才能发挥最大的杀伤力,并且那种气势还能消弱敌人的士气,所以古代的远程部队无论训练和作战时都是以齐射为主,只有当双方陷入短兵相接之后,才允许射手们自由射击。
由于现在识字的人太少,今天的考功官由民事局的纪永德暂时充任,待十支弩矢射完,纪永德上前查看成绩,没过多久,成绩便被报了上来,上等者一人,中等者两人,下等者七人,不合格一人。
杨霄扫了眼不合格那人的名字,杨安,居然与自己同姓,他将考功表递还给纪永德,淡淡道:“记入履历,按规定处理。”
纪永德应命而去,来到台前,大声喝读每个士卒取得的成绩,这也是杨霄的规定,将成绩通报全军,让优秀者有荣誉感,此后奋勇争先,保住这份荣誉,同时也激发落后者的羞耻心,知耻而后勇,方能更进一步,当然,肯定会有极小数无羞无耻的坠落者或被羞耻击垮的怯懦之人,军队不需要这种人,淘汰便是他们唯一的结局。
“上等者:李彦,七中小圈;中等者:石大楼,七中中圈,一中小圈,蒋刀,六中中圈,一中小圈;下等者:代常春……;不合格者:杨安,三中大圈,余皆脱靶。”
成绩宣布完,弓弩队中响起轻微的窃窃私语声,许多人都将目光盯向左边第三个略显瘦弱的青年,这青年十六七岁的年纪,眉目清秀,脸上稚气未脱,被大家盯着,脸红得发紫,他自己也知道射得很差,这时听台上报出来,更是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肃静!”管四双目加睁,一声怒喝,队列顿时安静下来。
杨霄看着那一张张年轻的脸,对这点轻微违纪也不以为意,其实他对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了,能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将这些老实怯懦的流民训练得初具气象,这管四也是用了心的,只是此人的功利心重了些,平日有意无意爱在他面前表现,并且奉承之语也是张口就来,这让杨霄有些不喜,不过上位者海纳百川,聚四海之才为已用,只要不做危害大局的事情,此许瑕疵,他还是能包容的。
弓弩手下去后,战鼓重新响起,两个什的长枪手在袁大与李云的率领下走上了校场中央,枪乃百兵之祖,在全世界的战争史上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枪用之于战阵,犀利非常,冲阵杀敌,无可当其锐者。
兵圣岳知云传下来的《兵家纪要》中详细记载了他所习练的岳家枪法,不过杨霄翻看后虽觉此枪法虚实相证,奇左相辅,动有雷霆之势,确属一门上等技击之法,但习练却太过艰难,没有五年以上的时间难有小成。
且战场之上,战阵疏阔皆有定制,那有许多空间让你腾挪闪转,两军对敌,万千长枪刺来,万支羽箭射来,纵你枪法再妙,也要饮恨当场。
是以战阵中兵器使用之法当以简单实用为上,因此杨霄结合前世杨家枪法与军中习得的劈刺术以及与鲁良等人交流而来的武艺,总结出了一招枪法,一招刀法,枪为刺,刀为劈,枪出如龙,直取要害,一往无前,有我无敌;刀若雷霆,坚劈、斜劈,刀刀致命、舍身忘死。
如此习练,简单易得,士卒们千百万次练习,自会熟极而***益求精,长久下来,藏大巧于朴拙之中。战阵之上,无论敌人千般变化,我自一枪刺去,一刀劈去,此乃一招破万法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