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霄道谢后接过,魏凡松又问道:“杨公子要买地,可选好了位置?”
杨霄乃奉化县人,对邻县的地势有几分了解,再加之他们来之前也考察了地形,对落脚之地早已胸有成竹,见魏凡松相问,毫不犹豫答道:“学生游历县南时,曾到过天岩山,此地山清水秀,有山有水,紧邻溪口湖、溪口河,南经白礁水道连接三门湾,湖光山色俱佳,学生留连不已,想在此地购置些土地,建一陋宅,早晚感受松涛白水的熏陶。”
魏凡松目光闪动了一下:“杨公子少年中举,前途不可限量,切误玩物丧志,还是得以学业为主。”
杨霄装出一副谦逊的样子:“大人教诲,学生受教了。”
魏凡松也只是随口一说,见杨霄坚持,他也不再多说,况且还还有一分别样心思,也不去翻手中黄册,随口说道:“天岩山东麓,溪口河以西,皆为无主之地,公子尽可买得,此地位置优越,又有溪口河灌溉,土地肥沃,黄册中划为中上之地,按象山县平日地价,每亩三两,不知公子欲购几何。”
杨霄心中大骂魏凡松黑心,以江南的地价,那些一年三熟的上田不过才十两银子一亩,而且现今土地兼并严重,百姓负担极其沉重,可说每多一亩地就会多上许多的税赋傜役,有时负担甚至超过土地的产出,再加之沿海倭寇盛行,根本没人愿意去开垦荒地,这些地平日放在那里一文不值,待自已要买时,却张口便是三两银子一亩的天价,可谓是狮子大开口,黑到了极点。
以杨霄的精明,当然不肯吃这哑巴亏,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大人说得极是,学生本想在此购置千亩土地,安排些家人常随,也好在此耕读,以便参加三年后的会试,但现在银子不足,也只有另寻他地了。”
听到杨霄欲购千亩土地,魏凡松眼睛微亮了下,这也算是笔不小的交易了,他开三两银子一亩本就是漫天要价,留了对方杀价的余地,便说道:“杨公子一心向学,其心可嘉,斩杀倭首,利国利民,如此人才,日后当为国之栋梁,本官为朝廷计,当助一臂之力,即杨公子财力有限,本官也是爱才之人,便算二两银子一亩如何?”
其实二两银子一亩的荒地还是很贵,但他有从岛上带出来的三千两银子,加上从寨中缴获的八千两,即使不算人头赏,也有一万一千两,这让他有了买地的底气,他是举人,名下的土地可以不承担赋税傜役,有了这一千亩土地,便可以建座象样点的屯堡,再招募些流民耕种,自己训练或从岛上调来一批兵卒,至少面对小股的倭寇完全有自保之力。
“大人的爱护之心,学生感激不尽,那便如此定下。”杨霄思忖片刻便答应了下来。
魏凡松心中大喜,象这种荒地,县黄册山根本没有记录,朝廷也不会过问,这两千两银子还不是进了自己的腰包,最多分几十两给那个木偶县令,堵堵他的嘴,让他不要乱说,虽然他不怕,但事情闹出去了还是有些小麻烦。
想到这里,魏凡松急于将此事定下,态度便又亲热了几分:“即如此,县衙中地契文书都有现成,今日便可将此事定下,也免杨公子往来奔波。”
杨霄点点头,从怀中点出二十张一百两的银票,这些银票都是从岛上带出来的,全是浙江最大的四海钱庄见票即兑的银票,至于寨中的几千两金银,他没准备换成银票,毕竟现在的金融体系还很原始,很多地方还是现银方便。
却不料,一直坐在上首默然无语的高知源忽然开口了:“杨公子可知那天岩山上有股马贼,约有百人,个个凶恶残忍,时常下山打家劫舍,魏县尉也曾带兵剿过一次,虽斩杀数贼,却还是没有尽全功,公子可真想好了?”
魏凡松见高知源居然将实情说了出来,这杨霄得知山上有匪还怎么肯买,这不是坏了自己两千两银子的好事么,不由心中大怒,紧紧盯着高知源,目中冷光闪动,旁边的魏凡柏更是沉不住气,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就在开口大骂,却被身旁魏凡松拉住,又恨恨不平的坐了下来,却忍不住朝地上啐了一口。
其实高知源也是情非得已,他自从来到象山县后,所有权力都被魏凡松两兄弟架空,偏魏家在象山县根深蒂固,势力极为庞大,县衙中上到典史主薄,下到马夫厨子全都是魏家的人,没有魏凡松两兄弟点头,他连一个人都指使不动,而且魏家练有五百精锐乡兵,朝廷边疆不稳,军队全调往镇守边锤,腹地兵力极为空虚,平日里地方上的治安全靠这些世家豪族的私兵维持,有这么支精锐力量在,连知府大人都要给他们几分面子,自己这个县令更是翻不出什么浪花。
可他又不甘心十家寒窗,好不容易出仕,却只能当个傀儡县令,今日现这杨霄斩杀倭首,又是举人,可谓文武双全,便生结交之心,想此时提点一二结个善缘,以后能引为外援也说不定,至于魏家,反正已没有转寰的余地,也不怕再多得罪一次,量他们还敢为两千两银子杀了自己这个县令。
杨霄的目光在魏家兄弟与高知源身上巡视两圈,天岩山上匪寨被剿灭的事情还没这么快传出,而且他也大概明白了高知源的心思,心中不由叹息,这县令也当得真窝囊,连自己这个初次见面,毫不了解的人也想拉拢,可见手底下根本无人可用了,但此是还不是和魏家交恶的时候,便拱手道:“谢县尊大人提醒,学生即为圣人门徒,当不惧奸邪,岂会怕了几个小小蟊贼,况吾有三两友人,皆豪勇之辈,区区马贼,不足为惧。”
高知源闻言,心中不由大失所望,本以为其斩杀倭首,又出口不凡,真有几分本事,却不料其是大言虚狂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