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霄面前这位,可和富态和蔼的东主形象大相径庭,身材壮健,狮鼻阔口,声若破锣。
此人长相粗犷,却想装着一副斯文的样子,拱拱手,有些不伦不类道:“在下贲彪,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杨霄有些想笑,使劲憋住:“不才杨霄,见过贲东主。”
两人行过礼,分宾主落坐,伙计又给二人各上了杯茶。
“听说杨兄弟有马卖,不知牵来没有?”贲彪虽装作斯文,但却难掩本性,刚一坐下,茶还没喝一口,便急吼吼问道。
“倒牵过来一匹,贲东主可前去一观。”杨霄不慌不忙喝了口茶,待得贲彪露出不耐之色才缓缓说道。
几人来到客栈后面的马棚,一匹膘肥体壮,毛色油亮的乌骓马正栓在那里,这是杨霄从二十匹战马中选出的最好一匹,浑色毛色乌黑发亮,体形流畅均匀。
贲彪一看到这匹马,顿时两眼放光,仿佛一个单身了几十年的男人看到裸!体美女一般,连眼神都挪不开了。他的手在马身上抚摸,就像是妙龄少女柔软的肌肤,嘴中不停喃喃:“好马,好马啊!”
杨霄见他的模样,眼中异色一闪而过,世上如此爱马的只有三种人,一种便是贩马的商人,一匹好马便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肯定会珍惜;二便是沙场厮杀的武将,一匹好马可助其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危急时甚至可以救其脱险,当然会视若性命一般;三便是常年在马背上讨生活的马贼悍匪,来去如风、劫掠千里,便取决于跨下的座骑。此人怎么看也不会是前两种人,便只有可能是第三种了,看来彭元颖的猜测十有八九准了。
“此马可还入得贲东主法眼?”杨霄抚摸着乌骓马的鬃毛问道,他这话基本等同于废话,谁都能看出贲彪对这匹马喜爱之极。
“啊!好马,果是好马。”贲彪从入神中惊醒,不由自主叹道,话刚出口,便觉有些失态了,但他是多年老江湖,这点尴尬丝毫不以为意,反开口问道:“杨兄弟要卖的马都是这种?一共有多少匹?”
杨霄伸出两根手指,贲彪略有些失望道:“两匹?”
“二十匹,和此马差相仿佛,都是八九岁的青壮乌骓马,日行千里不在话下,短途冲杀也不惧刀枪箭戟。”杨霄微微一笑道,话语中略略试探了一下。
如果只是普通的贩马商人,一定会否认买马是用作战场冲杀,因为除了官府,那个正常商人买马是为了厮杀博命,然而这贲彪却全然没有否认,只恐下意识中已经承认他买马的用途。
“好!如果杨兄弟的马都是这种水平,我全都要了,兄弟尽管开价,我绝不还价。”贲彪哈哈一笑,爽快地定下了交易。
然而杨霄闻言非但没有欣喜,反而微微皱眉,因为他从对方口中听出势在必得的决心,而且价格由自己开,这恰恰说明对方很有可能不准备付银子了,价格当然由自己开了,反正只是一个数字,他们也不准备兑现,再结合他推测出来的身份,这让他心中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此事看来很有可能无法善了了。
“每匹一千两!”杨霄报出一个高价,这个价格即便在江南也是绝对高价,正常人是肯定无法接受的,如果贲彪还价,说明对方还有可能打算与自己正常交易。
“哈哈,好,就按杨兄弟的价格,每匹一千两,二十匹就是两万两。”贲彪笑得口鼻大张,一张大嘴裂到了耳根,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血盆大口。
杨霄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不过这也让他冷静了下来,当危险注定了的时候,你应该做的,就是怎么去战胜它,而不是害怕和恐惧。
“贲东主好气魄,小弟佩服,不知贲东主准备怎么交割呢?”沉下心来,杨霄脸上也挂起和煦的笑容,仿佛真在和贲彪一心谈买卖。
贲彪假装思索,却悄悄朝旁边的随从使了个眼色,那随从会意,勿勿离去,杨霄将这些收入眼中,心中冷笑,恐怕此人离去便是去调集人手的吧。
“二十匹上等好马放在这小小的镇子里显眼了一些,杨兄弟恐怕急于脱手,我也急于做成这笔买卖,不如咱们明日就交易如何?”
“难得贲东主这么为小弟考虑,那恭敬不如从命了,不知贲东主方便在那里交割?”杨霄心中冷然,表面还是装作若无其事。
“哈哈,杨兄弟爽快人,我最喜欢和爽快人打交道,咱们这么多人马扎堆,在镇子里恐怕会引起官府的注意,我大不了不买,兄弟的二十匹好马却很有可能被官府没收,到时兄弟落得个马财两空,岂不可惜,你看这样,出镇子南面走一里左右有片榕树林,咱们明日卯时就在此交易如何?这么多马兄弟人手可还照料得过来,要不我借你几人如何?”贲彪笑眯眯道,完全一副替杨霄考虑的样子。
这是试探我的实力来了,心中警惕,表面却不动声色道:“贲东主大可放心,小弟手中还有三四个精通养马之人,下人虽不堪用,但照料些马匹还是没多大问题。”
“即如此,那我们一言为定,明辰我在榕树林恭候杨兄弟大驾。”贲彪抱拳道。
“一言为定!”杨霄也抱拳告辞,牵着马走出了客栈。
贲彪亲自相送,望着两人的背影,眼中冷光一闪而过。
回到房中,贲彪脸上的笑容已被狠戾所替代,他对身后两名随从吩咐道:“你去盯着此人,有情况随时回报,凶狼快马赶回寨子,连夜调集三十名寨中好手,五更前必须要埋伏到位,他虽说只有三四人,但我怎么可能完全信他。有了这批马,兄弟们在这宁波府大可以横着走了,此事关系重大,我们必须全力以赴。”
“三当家高见!”两人拍一句马屁,便领命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