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炎朝重视儒学,民间对能识文断字的人都十分尊敬,读书人的地位很高,这也造成了民间士绅权力的坐大。
这些秀才、举人、或是做过官的大士绅,按亲谊、同年、姻亲结为援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形成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地方上的实际掌控权往往都在这些人手中,那些朝廷任命的正印官,想要做成什么事情,往往都绕不过这些士绅。
这些人就像个庞大的马蜂窝,惹了一个,往往就上来一群,所以一般人不敢轻易得罪。
比如魏家,就是典型的例子,他们把持地方,架空知县,地方上的财政律法归于一家,甚至连朝廷军队都与他们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更是蓄养私军,随意任免下层官吏,简直如地方上的土皇帝般。
曾经在宁波府就发生过一件事情,一个秀才与城中地痞发生口角,结果抓扯中地痞被秀才失手打死,秀才被带到公堂,大街之上发生的案件,人证物证俱全,事情也清楚明白,按大炎律知府判了秀才牢役三年。
按大炎律牢役是可以交钱赎买的,也就是说秀才只需交几十两银子便可当堂拍拍屁股走人,这本是十分轻松的判罚,也是考虑到双方身份上的差异。
秀才回到家,让此时告诉了自己的同年好友,他那位同年好友是个认死理的人,认为知府如此判罚大为不公,于是奔走相告,纠集了数百当地士子文人,一同上书要求知府改判。
他们认为地痞为祸乡里,秀才除此恶徒,此举不但无罪,反而有功,应被认定为义勇之举。
开始知府并没引起重视,但此时越闹越大,参与的士子儒生也越来越多,最后据说是连皇帝都惊动了。
最后这个倒霉的知府顶不住压力,只得改判,然后下了榜文自认其过,朝廷为了平息士子们的怨愤,也将其撤职调往他处。
通过此事便可看出,此时的士子儒生背后所蕴藏的强大能量不可小视。
房熙暂时忍下此事,也是考虑到了这些,怕给杨霄惹出天大的麻烦,只是派人马不停蹄前来报信。
听完斥候的讲述,杨霄只觉胸中有团火焰在燃烧,这些人仗着是本地大族,势力错综复杂,交结广博,摆明就是欺负他一个外来户。
别说让出千多亩土地,会对他今后的发展产生重大的影响,如果真这么做了,他树立起来的威信也将荡然无存,天岩堡的人心也将丧尽,别说实现他心中的展布了,能不能保存住现在的成果都两说。
而且这些人都是喂不饱的豺狼,你一次服软,他们就会如见血的鲨鱼一般咬上来,一口一口将你吞吃得尸骨无存。
最关键的是,杨霄前世生为军人,骨子里的刚毅和铁血也不允许他做出那般服软认输的事情来,对付豺狼最好的办法就是刀枪和弓箭,只有把它们打怕了打痛了,他们才懂得收敛自己的爪牙。
而且杨霄身为穿越者,并没有此时代人们对读书人天然的畏惧和崇拜,多了几百年见识的他,对这些人的真面目知道得清清楚楚。
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自己宣扬得那般清高和自傲,想前世历史上,清朝立国,为了巩固自己的统制和征税,对江南士绅大砍大杀,最少有过万士子儒生被屠杀,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实际上就是为了震摄江南士绅百姓而干下的恶行。
然而,几年过去了,这些自命清高的士绅是怎么做的,他们全然忘记了国破家亡时的血海深仇。
奴颜婢膝,投靠屠杀自己同胞的敌人,为满清坐稳汉家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在清朝,越过八成的官员都是这些士子儒生充任,正是因为他们的努力,一个由通古斯野人组成的蛮夷暴力集团才能奴役华夏万里河山长达两百多年,给整个文明带来了深重的灾难,让整个华夏文明从独步世界之林变成任人奴役欺凌的落后种族。
至到杨霄穿越前的那个时代,文明才逐渐回到了正轨,国家才渐渐崛起,又重新回到了世界强者之列。
不过杨霄身为一方势力首领,历练了这么久,喜怒早不形于色,心中已有定计,面上去秋水无波。
他拍了拍来人的肩膀,微笑道:“此事我已知晓,你也不要差急,先下去休息,待回堡后我自有处断。“
说着,让身后一名亲卫带来人下去进食喝水休息,来人马不停蹄奔波近一天一夜,也确实困饿之极,施了一礼便随亲卫退下了。
“哐!咔嚓“
突然身边传来一声大响,杨霄转头看去,却是鲁良一拳捶在了一辆马车的车板上,两寸多厚的结实杨木板被他捶得断裂开来。
房熙才貌俱佳,委身下嫁给鲁良,鲁良一直视其为珍宝,宠爱有加,此时听闻妻子受欺,还险些丧命,早已是怒发如狂,如不是杨霄还能压制住他,早已不知干出些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他双眼血红,握着戟柄的蒲扇大手青筋暴起。
“大人,咱们立刻回去,将这些龟儿子王八蛋杀个干干净净。“
杨霄盯着已处在发狂边缘的鲁良,突然淡淡一笑,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你不会失望地。“
简简单单几个字,却似有神秘力量般,鲁良闻言先昌一怔,半晌突然反应过来,激愤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握紧双戟的手也慢慢放开了。
这就是一种信任,无数次言出必行建立起来的信任,大人说不会让他失望,就一定不会失望。
安抚好了自己部下的情绪,杨霄身对一直静静站在他身边看他处断事务的岳娇娘歉意一笑道:“杨某福薄,看来无缘与岳姑娘同往宁波一行了。“
岳娇娘一直观察着杨霄的一举一动,见他骤闻如此大事,却能面不改色,谈笑自若,更对他高看一眼,她嫣然一笑道:“无缘与大人这般豪杰同行,是妾身缘浅。“
“只是...“她欲言又止,半晌似下定决心,缓缓道:“地方士绅豪族盘根错节,往往同气连枝,其中关节甚为复杂,大人此去,还应小心行事为上,如有阻难,也可修书一封,妾身也能应援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