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鸾连夜赶路,从夕阳余晖的黄昏到日出前的黎明,她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
毕竟,要避开顾府的探子和临帝派来美名其曰保护的人,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从京城纵马走到锦州,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自从兄长放出消息正式攻城时,她在皇宫中的处境比想象中还要举步维艰。先不说早上请安时嫔妃们时不时的冷嘲热讽,更要日防夜防,事无巨细。
因为她是谋反的“乱臣贼子的妹妹”。
哪怕临帝一直好好的保护她的安危,但她不会溺死在安逸里。她要时刻保持清醒,不能被临帝一时的温柔迷惑了眼睛。
苏晚鸾知道,在这盘局中,自己很安全。但难就难在一不小心就会变成别人利用的刀子,去攻击拖累她想帮助的人。顾太后居心叵测,但临帝也好不到哪去。
恐怕,发现她不在,临帝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她的安危,而是自己的利用价值吧
她以前一直布错了局。先前她一直认为,她腹中怀有龙嗣,所以自己很安全,且留在皇宫离那两边势力的领袖近,可以时时刻刻掌握局势的动荡,但她错了。
留在皇宫是好,但一不小心就会沦为鱼肉,被别人当为人质。
天空渐渐泛上了鱼肚白,她经过的小山也升起了袅袅薄雾。按信里的描述来说,还有一座山,应当是快到了。
“驾!”她用鞭子更为频繁地催打马,不久,也就是半柱香的功夫不到,她来到了一个层层隐蔽,戒卫森严的军营前。
她的心这段时间以来首次昂扬起来。以前都是在千里之外运筹帷幄,这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他们自己的势力。
饶是一晚上没睡,她仍然神采奕奕,建议地扎上一个英姿飒爽的马尾,
下了马,她走到军营门口,那里的士兵立马变的警觉起来。她递过去一块玉佩,那两个守卫的士兵立马退到一旁。
苏晚鸾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绝密物什,还好,还在。
她越来越激动,正要推开军营的帐门,却有两人迎面走来,差点撞了个正着。
是江九,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他们两个并肩而走。
另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她愣住了。
相比于江九的嘻嘻哈哈,那个男人带着半边面具,腰间十分起眼的挂着蒙络摇缀的一枚碎玉。混身散发着狠戾和神秘的气质,实在不似凡人。让苏晚鸾有些想要远离。
但他身上总有些熟悉的感觉,又让她不自主想要靠近,心中还莫名的有些酸酸的。
遇到苏晚鸾,他们两人停了下来。
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望着她的眼神太过熟悉,让她差点就要沉溺进去。他眼中竟还有种久别忽然重逢的惊艳。
甚至……一种很伤情的情绪。
奇怪……自己明明从未见过他。
不由得想起一句话。有的人你刚认识,但他已经认识你很久了。
江九笑嘻嘻地,好像预料到她要来,看到旁边那戴着面具的男人表情很精彩,他有一种得逞的坏笑,然后又故意问了一句。
“大……大小姐,你怎么来了?”
那戴着面具的男人淡淡的瞥了江九一眼。他猜到了,江九是故意安排他们见面的。
苏晚鸾披着明丽的眼神,今日格外迷人。
“来找兄长,”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好像有些自嘲而又不经意地说道。“我可不想沦为鱼肉,被谁当了杀人的刀子还不自知。”
她摆了摆手。只到和他们擦肩而过,那个陌生男人也没和她讲一句话。
好了她知道,自己要做好心理准备,准备要被兄长一顿臭骂了。
……
果不其然……
军帐内,苏晚鸾饶是平日里要么威慑众人,要么任性妄为,此时都像犯了错的小孩一般安安静静地低着头听训。
“苏晚鸾你这样很危险知不知道!万一路上碰到想要害你的人,你一个弱女子还带着一个孩子,怎么逃得过啊啊!”
“你来军营也要提前和我说一声啊!我好派人去接你啊!”
“你怎么越大越不听兄长的话了啊啊啊!”
“要不是阴先生在半路上救了你,我看你怎么办啊,真是要急死我了!”
“要不要去军医那里看看,万一有人在你身上下了暗器,受了暗伤,我看你怎么办!对了你不是带了东西过来吗?”
苏晚鸾这才瘪了瘪嘴,从层层包裹的布囊里掏出一个纸卷,徐徐展开。
那是一张兵备图,上面画着临帝从初战到最后大战所有行军布阵的方法和战术。
苏璟勾了勾唇,还有些不可思议。
“这么绝密的东西,你你你怎么拿到的啊?这可是这次战争的核心啊,这来的太轻易,让你兄长我有些不敢相信啊啊啊!临帝对你不可能没有戒心,说不定还是重点防护对象,你怎么拿得到?”
“偷来的。”
“我信你个鬼,说的这么容易,恐怕是色诱的。”苏璟小声嘟囔。
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的方向忽然“砰”地一声碎了一个酒杯,那是青铜做的……
江九抿了抿嘴,一种“我懂的”的眼神贱贱的朝着戴着面具的人笑。
“阴先生这是……这是日常手痒,没错,没错,阴先生有些神秘的癖好,特别容易手痒,手痒就喜欢捏东西。不好意思苏将军,这酒杯糟蹋了。”
戴着面具的男人嘴角有些抽搐,眼底更加寒冷,带着深意看了江九一眼。
“哦哦,原来是这样。”苏晚鸾笑了笑。
自始至终,那个戴面具的男人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自顾自地矜贵地饮着茶,时不时还望苏晚鸾那边望一眼。气质格外出尘,就像那古老地域的王。但除了江九语气有些亲近外,连兄长都要对他恭恭敬敬的。
苏璟忽然伏下身子在苏晚鸾耳边说道。
“噗呲噗呲!噗呲噗呲!”
苏晚鸾满脸疑惑地转到她兄长的方向。
“谢谢有被傻到。”
“不是啦!”苏璟面露一股神秘的微笑,目光审视着他一脸懵逼的妹妹。
“晚鸾,你有没有发现,军师老是看着你啊?”苏璟刻意把“你”这个字眼咬的特别特别重。
苏晚鸾不以为然,也没想到哪里去,只是继续吃着葡萄。“那又怎么了,我新来,人家好奇罢了。”
苏璟摇了摇头,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苏晚鸾。
“你这情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把堂堂临帝给迷得服服帖帖的……”苏璟叹了口气,十分担忧苏晚鸾的脑子。“阴先生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人?你是不了解,他是那种战火烧到眼前都不慌不忙的人,不问世事就跟个神仙一样,我这是头一回看到他对你上心?”
与此同时,宴席下面。
江九的脸上的贱笑越来越无法抑制,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戴着面具的男人脸上越来越差。
好像是隐忍了很久,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头一回开口。
“江九,想去寒冰地狱,嗯?”
“不不不不!只是,您这也太明显了吧……这谁看不出来啊啊!”
于是,戴面具的男人不再看着苏晚鸾的眼睛,而是看着她的茶杯。
江九笑笑。
真是有进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