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后,苏白月一直很忙,11月就要国赛,而他们9月底就要去尚下村,整个中秋加国庆都会待在那边。
为了不影响进度,现在三人小组除了上课就是泡在实验室。
夏清清本来不想参加志愿者活动,后来想到他俩都去下乡,自己在学校也是瞎晃悠,还不如跟着一起去,好歹是一个team,说不定还能实践出真知,所以拖到最后一刻也报了名。
晚上九点半,三个人从实验大楼出来,清清一看路灯下的身影:“小白,你们家江亦然又来了,真准时。”
苏白月小声嗯了一声,脚步一刻没停。
李沐晨正要去丢实验垃圾,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清清见她没反驳,凑上来,冲她晃晃手,一字一顿地说:“你们家江亦然。”
她疑惑:“嗯,怎么了?”
清清指着迎上来的江亦然,惊呼道:“这小子是你男朋友?”
几个人都顿住了。
苏白月摇摇头:“不是啊。”
江亦然心里一滞,捏着刹车的手紧了紧。
清清说:“那他是在追你?”
她忙摆摆手:“不是啊,你别瞎说了行不行。”
“那你让他天天来接你?”清清实在是好奇极了。小白大一和她一个寝室,她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才和小白亲近起来。她还记得,当初她挽着小白的胳膊时,小白整个人身体僵硬的状态,直到今年才算是不排斥和她身体接触。
苏白月很无奈:“我没让他来啊,但是这么晚他担心我来接我,我也没必要不让吧。”
李沐晨丢好垃圾转身,正看见清清追着她问个不休:“这就是古怪的地方啊,你一向不肯麻烦人。快说,他是你什么人?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苏白月被她缠得无可奈何,望向江亦然,他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六年前的小黑球已经长得这么高,这么些年他是我的什么人?校友,老乡,弟弟,挚友……好像都无法定义。
她只好说道:“你刚自己不是说了吗?你们家江亦然。他就是我的家人啊。”
“家人?”
“是啊,有血缘关系的不一定是家人,没血缘关系也可以是家人,我可以理所当然地接受他对我的好,也可以不计回报地对他好。就好像他晚上来接我这件事,并没有多大不了,因为我知道来接我对他来说不是负担,他也知道来接我我不会有负担。你小时候晚自习结束,你爸接你回家,你会不好意思,会一直推脱一直道谢吗?”
清清被她一番话绕晕了,想一想也是,但又总觉得哪里说不出的不对劲。
江亦然不甘不愿地抬起头,正看见李沐晨神色复杂地盯着他,他冲他一呲牙,像只守护领地的小豹子:看什么看,再看也没你的份,你连家人都不是!
“喂,江亦然,你现在来接小白,赶回学校还能进得去宿舍吗?”清清问道。
你个夏清清三两句话就把我弄成苏白月她爸,江亦然心里十分不痛快,冲着她一挑眉毛一撇嘴:“关你什么事。”
“嘿,我还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了我!”
“进不去宿舍我就进你的小白家。”江亦然拿话冲她。
清清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吹吧你,就这个点,我喊她别回家,住我宿舍她都不会肯。别以为我不知道,她连门都不会让你进!她家亲戚那个门神摆在那儿呢!”
他一听这话却很高兴,认真回答:“我不回宿舍,我住校外,等我送她到家就回自己家。”
“唉,真羡慕你们啊,在外面住自由自在的,我妈怎么也不肯我住校外。”清清唉声叹气,“不过我怕寂寞,一个人住多无聊。”
她看向苏白月:“要是有人一起住就不一样了……”
苏白月忙摆摆手:“别看我,我在帮亲戚看房子,没他同意不好跟人合租的。”
江亦然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李沐晨低声和苏白月说着刚才软件分析的结果和实验中遇到的问题。
江亦然看着他俩小声讨论着,一个字也听不懂,心里很不是滋味:“苏白月,我就不明白了,你暑假不是准备得很充分了吗?不是说很有信心吗?”
苏白月抬头一看他:“有信心而已,我们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但是要在战术上重视敌人。我只是完成了暑期计划,但是结构大赛要用最少的材料做出最稳定的结构,用最轻的结构去承受最重的荷载。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你会发现你永远没有做好万全准备的时候。我们要考虑所有的状况,考虑各种不同的材料在实际中的承受能力和内部变化,要尝试所有的结构形式,还要通过实验不断锻炼自己的手工。同样一个理论模型,李沐晨做出来的成品就比我的要坚固得多。能在那么多不确定中,建出坚固的房子……”
“这不是技术,简直就是艺术。”夏清清和李沐晨异口同声地说道。
说完三个人都笑了。
江亦然能从他们三个人的眼睛里看到那种纯粹的热情和热爱,他也跟着笑了:“夏清清,学土木的女生很少,我知道苏白月是为了什么,那你为什么学土木?”
“我啊,我爷爷是土木人,我爸是土木人,据说当时生了我,我爸很是失望了一阵子,倒不是重男轻女,而是觉得女孩子学不了土木工程,我妈倒是很高兴。我小时候很不喜欢我爸的工作,觉得我爸老是东奔西跑天天不着家,也陪不了我。但是高考完选专业的时候,我脑子里反反复复闪现的画面就是我爸指着苏通大桥对我说:‘清清,你问爸爸这几年在忙什么,你看,这就是爸爸参与建设的大桥。你看它多美……’,他的眼里放着光,夜幕下桥也放着光。然后……”夏清清双手一摊,“然后你们也看到了,我头脑一发热鬼迷了心窍,就跳进了这个万年大坑。为这,我妈整整半个月没理我。”
月光下,四个人并肩走着,心绪如潮,一时安静。
“对了江亦然,你刚说知道小白为什么学土木,为什么啊?我都不知道。”
“她啊……”江亦然看一眼苏白月,“从小到大的志愿就是当一瓦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