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月和江亦然说过房子的事。
当时大一，开学没多久，她还住在女生宿舍里，有人说楼下有个大叔找她，她还很是奇怪。
等她看到是齐叔，人当场愣在原地。
她太吃惊，这些年她一直在找齐叔和哥哥，却没想到齐叔一直有她的联系方式，却从没联系过她！
“丫头，我没你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你的情况。当时你被你爸接走后，黄司机有给过我一个电话，但是请我最好不要联系。你爸还给了我二十万，我就用那笔钱付了首付，在滨江市买了一套小房子，前两年还清贷款，我跟黄司机说想把这套房子过户给你，他说等你考上大学会再联系我。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你考来了滨江市。”齐叔说道。
“那我哥呢，我哥哥有没和你在一起？不，不对，初一时我见过我哥，他说当年我被送回家，他就被警察送回老家，连和你告别都来不及。”苏白月拉住他，“那黄叔叔有没和你说我哥的消息，这些年我哥有没来找你？”
她心里着急，说话有点颠三倒四。
齐叔看着，心里难受：“丫头，萧岿没找过我，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丫头，叔给你讲个故事，你愿意听吗？”
“什么故事？”
“有个男生，之前一直是男同桌，高三最后一段时间换了个女同桌，每天女同桌都会带个橘子来，低下头害羞地默默剥橘子，然后速度地塞一片给他，一直到毕业。大学时这个男生常常会想起他的女同桌，有一次就发了一条消息给她，说正在吃橘子，想起了你。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很快大学毕业，他不想就这样留下遗憾，于是决定在毕业前夕表白。他跑去她的学校，在宿舍门口等着，结果等来了两个人。他微微吃惊，遗憾又慌张，心里责怪自己表白得太晚。但还是努力镇静，把带来的橘子递给她。女孩说：我从来不吃橘子，从小就不爱吃。他支支吾吾地说：那……当初……你每天……。女孩说：你口臭。”
“齐叔……你想和我说什么？”她的眼神迷茫。
“丫头，人生有时候就是一场幻觉，自己的幻觉。黄司机说你这些年一直过得不好，一直在找我和萧岿，但其实那几年我也并没有对你很好。当初你和萧岿掉进河里，我在河边救了你们，但其实那天我原本是想跳河自杀，我当时遭遇了人生很痛苦的事情。救了你们之后，我想死的心暂时没了，但你想想在那种状态下，我能对你们好到哪里去？我那几年都过得浑浑噩噩，晚上去夜总会吹萨克斯，白天就回家蒙头睡觉，我根本就没管过你们，一日三餐衣食住行都是你们自己解决，我最多给了你们一间屋子住。你现在好好想想，我对你哪里好了，你好好回忆一下。只是你的记忆把我修饰得太好，就误以为我是好人。”
苏白月两眼泛红，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不是的，齐叔，不是这样的。你别走，你不要走好不好……”
齐叔摸了摸她的脑袋：“早些年我就想走，想去西藏，可是拿着你爸的钱我于心不安。如今，终于可以了结这一切，我可以走得无牵无挂。”
苏白月站在那，哭得好无助，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你和哥哥，我以为我找到了你们，故事就有圆满的结局，我们就可以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是我不知道你们也有你们的人生，我的人生是找到你们，而你们的人生却是离开我。
齐叔你是这样，那是不是哥哥也是这样，你们是我人生一直追寻的全部，而我只是你们人生已经过去的一小部分，那我今后该怎么办……苏白月蒙着脸泪如雨下，泪水漫过指缝，湿了一片。
齐叔轻轻抱过她：“我记得你小时候最想要的就是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叔没有什么可以给你，这套房子给你，希望你余生至少有处地方可以遮风挡雨。别去找我，丫头，也别去找萧岿。别再去找过去，你要好好过日子。”
她在齐叔怀里哭得泣不成声：“可是齐叔，我想要的不是房子，是家。”
齐叔拍着她的后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齐叔最终还是走了，毅然决然，她和他连下一次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齐叔，你今天就要走吗？”
“是的，我要开车去西藏。”
“你还回来吗？我在滨江市等你回来好不好？”
“丫头，我的家当都在这辆车上，以后身家性命也在这辆车上。”
“那你留一个电话给我好吗？我保证不会联系你烦着你。”
“丫头，你要忘了过去，才能开始新生活。嗐，我一个自己都陷在过去的人，哪有资格给你说教，各自保重吧……房子已经收拾干净，里面的东西你看着处理，那以后就是你家。过户的材料我都准备齐全了，放在书房的抽屉里，你随时可以去办理。钥匙和地址你要拿好。丫头，再见。”
汽车绝尘而去，她拿着钥匙蹲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苏白月，当初齐叔真的对你没那么好吗？”江亦然在电话里问她。
“我也不知道，关于齐叔我能回忆起的很少，只是有一种感觉在心里，他很好，他对我很好。所以他那么说，我很惶恐，我怕真的是我的记忆在欺骗自己。也许齐叔说得对，如果当初我回梧州市过得很幸福很开心，很有可能就会慢慢淡忘那段时光，只是会偶尔想起他们。可是后来我过得实在太痛苦，那段日子就成为了我人生仅有的微光，我需要不断地回忆它才能照亮我的人生，我在记忆中不断地放大它、美化它，这样才能让自己看到光明，才能支撑自己坚持下去。所以现在，我也很混乱，不知道真正的记忆是什么……”她叹息道。
“那你哥哥呢，当初对你是不是也没那么好？”江亦然问得小心翼翼。
“不，我哥哥对我很好。当初我吃了不少苦，是他救了我。我永远记得他在我掌心写着萧洄两个字，他说：‘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妹妹，我就是你哥哥，我绝不会让别人打你、欺负你，我会永远保护你。’他一直都有做到，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对我很好，你不知道他有多好。不好的人是我，是我把他给弄丢了。”她心里难受，“如果他都对我不好，那这个世界上就没人对我好了。”
“齐叔叫你别去找你哥，那你还继续找吗？”他轻声问道。
“江亦然……”她闭上眼睛，心里很痛，“如果不去找他，我会觉得我的人生实在太可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