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世伯,伯母:
展信佳。
感谢您二位十七年来的照顾,初月惶恐,来世定执鞭坠镫,结草衔环,报答二位的养育之恩。
十七年了,我没少惹二老生气,尤其是颜世伯。我知道您对我是真真的好,每每生初月的气,也都是希望初月可以平平安安的生活,您和伯母做的一切,初月都理解,也都记在心里。
这一次,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又要惹您担心了。初月将走陆路去往京城,虽思念不断但路途遥远,初月就不再来信了,也算是保二位平安。
此事乃初月心头大事,如若不办,初月良心难安。还望世伯理解,也不要再为我牵肠挂肚,是初月狠心,世伯,自此一别,今生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白泽堂近三年来所有往来账目流水,我都有做记录,在我枕边的雕花匣子内,请子凝一翻即知;
关于许陵天的事情,还请伯母替我向他道歉,但这些年,我确无此心意,还请他早早放下为好;
前些日子我瞧着嫣然妹妹对我这支金钗倒是喜欢的紧,左右无他,便赠与嫣然妹妹,聊表心意;
子凝这丫头聪明伶俐,但是我去意已决,又不愿带她犯险,是以孤身前往,还望世伯能瞧在初月的几分薄面,好好待她;
这些年我也攒下了些银两,除去途中所需费用,我都尽数留下,与堂内账簿一同放置,就当做,对伯父伯母的报答吧……
颜世伯,您近日来身子抱恙,初月愧疚,无法侍奉左右,数月前我曾偶遇一位山中奇人,据其指点识得草药,昨日已带子凝采回,还请世伯一日两贴服下,或有奇效。
初月此去,不敢断言定然无恙,但初月保证行事必将处处小心,世伯也不必挂心。
愿世伯伯母一生安康,无灾无难。
小侄初月
敬上”
当颜烈和夫人随着慌慌张张的子凝赶到初月房中时,闺阁空空荡荡,唯有压在一支金钗下的书信和熟悉娟秀的小楷在努力证明着这间屋子主人曾经在过的痕迹。
如信中所言,初月枕边的雕花匣子,数百两银锭,漂亮的凤头金钗,规规矩矩地躺在它们被安排好的地方,都在期待着新主人的到来。
草木无情,人却有情,颜夫人脱力地倚在床边,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文初月!这个死丫头!你最好别再回来!”颜烈“啪”的一声,将账簿摔在一旁的桌上,口不择言地骂着。
……
……
“阿嚏!”此时已在一路北上的一艘商船上的初月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揉揉鼻子暗想谁这么大胆敢骂本姑娘……
漫无目的地走在空旷的甲板上,天边一线,远远望去,只能看到那被夕阳镀了金边的江面闪烁着它最后的光芒,太阳挣扎着不肯下沉,却总是拗不过大地昏沉的睡眼,一点一点地消失着。
晚风挟着清凉的水珠而来,尽数拂过初月的面颊,酥酥麻麻的竟是舒服异常。
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阿嚏——”又是一个喷嚏,初月无奈地揉了揉鼻子,想着怕是要染上风寒,依依不舍地最后望了一眼黄昏时美丽宽阔的江面,信步向船舱走去。
“这还是第一次自己出门呢,以前不是子凝就是别的什么人,一出门就要跟着,都当本小姐是瓷娃娃!”舱房内的文初月一边享受自由一边嘀嘀咕咕,“陆路?当本小姐傻呢,且不说那路颠簸不堪,我要是告诉你们我的行踪,不出一天我就得被逮回去。文初月啊文初月,你现在不是那个白泽堂堂主文初月了,你以后就是……嗯……京城穷人家的女儿,文月。”
面上挂着遮掩不住的笑,看着眼前的酒水暗自思量要不要来上一杯,想了许久还是放弃了。
算了,安全最重要。
……
……
不出初月所料,炽陵庄那边,颜烈和颜夫人得知此事后立刻派人出去追踪所有陆路上来往的痕迹,尤其是去往京城的马车,一个不落全部搜过,三天后仍是毫无讯息。
当终于意识到被文初月骗了之后一切都来不及了。气极的颜烈剧烈地咳嗽了几下之后,呕出一口鲜血,踉跄几步,被颜夫人堪堪扶住。
次日清晨。
“老爷,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初月走了,你要是也不要我们娘俩儿,我和嫣然怎么办啊。求求佛祖保佑我家老爷吧……”
颜太太无助地跪坐在床边,面向神龛,低声祷告着,凝神细听,能清晰地听出那沙哑的声音中夹杂的哀切与疲惫,显然是一夜没合眼。
“娘,娘,爹爹醒了,爹爹他醒了!”身后传来颜嫣然欣喜地叫喊声。
颜太太松下一口气,缓缓起身,扶了扶还有些晕的额头,面色苍白着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走向床边,虚脱了似的坐在床上“老爷你可吓死我了。快去倒杯茶水来,把林大夫也叫来!”
“诶,好。”一个小丫鬟扭身跑了出去。
颜烈身子尚且虚弱,声音也颤巍了不少,颜夫人俯身,听见他在说:“封锁消息,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病了的消息。继续派人追查初月的下落,她一定是走的水路,不,不用了,派人去京城吧,找到她,给她些帮助也是好的。”
颜嫣然低头称是,转身出了屋子,在没有人能看得见的地方,她的桃花眼中竟有一丝掩不住的笑意……
“老爷,老爷。”一名高大的汉子突然跑了进来,是炽陵庄中人,他恭敬地立在一旁,微微还有些气喘,待气息平稳片刻,继续报告着,“许少帮主不见了,留下一封书信,说是去找文堂主了。”
“什么!?”
屋中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怔,颜嫣然更甚,突兀地站起,看了看四周,突觉自己反应过激,又讪讪地坐了回去。
“消息可属实?”颜烈沉声问着。
“千真万确,眼下许帮主快急疯了,昨夜派出人手连夜追赶去了。”
颜烈略一沉吟,决定不插手此事,何况他相信许陵天可以找到初月,更相信他有能力保护好她。
挥了挥手,示意那人退下。
颜嫣然垂下眼睑,将眼中的慌乱和担忧小心翼翼地藏起来。
“陵天哥哥,你为什么,从没看到过嫣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