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一名锦衣卫用力推搡了一下初月,使得这个小姑娘踉跄了一下,跌坐在一把血迹斑驳的椅子上,手掌所撑的地方恰有一摊未干的血迹,初月嫌恶地甩着手,想将这黏糊糊的恶心东西甩掉。
初月在牢中呆了已经有一天了,虽然未受什么刑,但她文大堂主何时受过这种罪。被带到萧大人面前时,唇无血色,一脸倦容,头发凌乱,连她的人皮面具都出了一丝皱褶。
文初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忙伸手抚平面具,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但这个不起眼的动作仍是引起了萧奕的注意。
萧奕走到她身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初月有意识地回避了一下,却依然没能甩掉那只手。
“这脸……”萧奕恍然,拽住面具一角使劲一扯。
“啊——”面具粘连皮肉的疼让初月忍不住惊呼出声,再转头,一张精致的脸呈现在萧奕面前。
“是你?”萧奕微微有些诧异,谁想到会在这碰见她。
文初月怔愣了片刻,原来这人也见过她的样子,见过正好,也许可以少受罪:“原来您还记得我。”
萧奕端详了片刻,真的是她,那个在扬州救过他的女孩。
萧奕面无表情:“人皮面具?我还真低估你了。你不是千金大小姐么,怎么也要干这种易容改面见不得人的事儿了?”一把将面具扔给一旁的锦衣卫并示意他们下去,“你来京城是做什么的?”
文初月死死咬住下唇,却不打算吐露一字。
“有什么能让你放着扬州的大小姐不做,非得到京城做风尘女子?”
初月别过头去,肩头微微颤动,还是不说话。
“不说也罢。赵庭瑞总可以说吧。”萧奕无法,这毕竟是救过自己命的人。而且他对这个女孩子有种莫名的信任,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民女并不知情,那赵大人来时还好好的,他说要民女陪他喝茶,可是喝完茶,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过来,赵大人已经死了。”文初月的声音慢慢变大,自己没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害怕。
“你是说,你被人下了药?”
“正是。”
“可是方才三法司送来的卷宗上说,那茶盏中无毒。”萧奕皱起了眉。
“打碎那碗并非民女所用,民女用的茶盏一直都是淡青色的,与客人们的都不同,鸨母和紫叶姐姐都可证明。”
“那你如何证明你那晚使用的就是那盏淡青色的呢。”
“这……”初月想了想,“民女醒来之后并没有看到那盏茶碗,定是为贼人所携,大人一查便知。”
萧大人招来陶令,让他去查茶盏的事情:“那你的剑如何解释。”
“大人,民女的剑一直放在屋内,若有人想拿来栽赃嫁祸,也是轻而易举。”初月想施礼奈何双手被缚动弹不得,只得站起身蹲了蹲,“民女属实冤枉,还望大人明查。”
萧大人对这个女子的镇静自若有些许的意外,在房中转了几圈仍是一言不发。
“大人,有一事……”初月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有一事还需您知情。”
“说。”
“民女晕倒之前,曾见赵大人脖颈间似乎有一颗黑痣,但醒来后……似乎就不见了……”
萧奕看了她一眼:“你观察的倒是挺细致。”
“民女自幼飘零,有些时候还当细致一点为好。”这话倒是半真半假。初月的细致确实是生活经历所致,但绝不是什么自幼飘零,也不会是什么自学成才。
萧奕点点头:“你的意思是,死的人不是赵庭瑞,而真正的赵庭瑞已经跑了?”
“民女也只是猜测,也许有什么大事让他不得不金蝉脱壳呢。”初月见他不再那么吓人,胆子跟着也大了几分。
这倒是没错,确实有大事要发生了……
“你不跟我解释一下你的面具是怎么回事吗。”萧奕眉眼缓和了几分。
“无可奉告。萧大人的锦衣卫只手遮天,想知道这些岂不是易如反掌。”文初月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你很委屈?”
“不敢,民女有甚可委屈的呢。”初月别过脸去,不再理他。
“如此便好,你在牢里多呆几日,等真相大白再放你出去。”
初月没有吭气,从那把椅子上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等着来人押她回去。
“大小姐受不了这等阴晦之地?”等了一会,萧奕似乎并不想放她回牢房,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那又如何?”文初月实在是看不惯他这个样子,没忍住顶了嘴。白眼狼!初月在心底暗骂。
“回去吧。”萧奕招手,来了两个锦衣卫,带着初月回了牢中。
初月在诏狱里一蹲就是三天,在这三天里,她过上了打出生起从没想过的日子。每日只能睡在稻草上,薄薄的稻草基本没有什么用,坚硬的地板还是硌得瘦小的初月浑身酸痛;阴暗潮湿的地方本就容易生活各种昆虫,原本有些怕虫子的初月在目睹了三天来来往往的虫子后,竟也习惯了;这狱中的饭菜属实是难以下咽的,她生平,还从未吃过这种粗食;寒风刮过,她已经打了好几个喷嚏了,怕是要染上风寒……
一切的一切都令她感到厌恶,包括萧奕,坊间传言中的锦衣卫冷血无情果然不假,连救命恩人都要如此对待,初月恶狠狠地“呸”了一声,却无可奈何。
第三日大约午时,终于等来了萧奕的身影,他是来放她出去的。
“谢大人开恩。”文初月的声音不无讽刺,“您终于相信我是无辜的了。”
“不是信了你,只是能证明你无罪而已。”萧奕冷淡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
初月转身就走,甚至不愿与这个令人生厌的人多呆一时半刻。
萧奕看着她单薄的背影还穿着囚服,就这么怒气冲冲地往外跑,寒冬腊月,刚出门就冻得一个哆嗦,皱了下眉:“烟雨楼在右手边,这都能错,真是。”
初月也不转身,随便应了一句:“就不劳烦大人费心了,”突然想起一事,话锋一转,“既然您知道我救了您的命,不如您帮我一个忙,这样咱俩就两清了。”
“说。”萧奕的不耐烦已经写在了脸上,在牢中没让她吃苦已经很不错了,现在还跑来讨价还价,胆子真是不小。但萧奕总觉得,此事与她进京的目的有关。
“我要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