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去见了一趟周公,可叶星移却睡得一点也不安稳,各种奇怪的梦境接踵而至,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
滴答,滴答。
水滴落在铁制地板上的声音从屋子的角落里传来,加重了弥漫在周围的湿气,诡异而危险。
年仅七岁的女孩昏昏沉沉地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呼吸微薄,浅得几乎让人听不见。她的腿上、胳膊上……到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点缀着些许擦伤痕迹,娇小的身子不断颤抖,看起来可怜极了。
五小时前,放学时,她正乖乖站在街边等家里雇佣的司机叔叔来接,可注意力却被马路对面的冰糖葫芦给吸引了去。
在不知第多少次咽下唾沫后,小女孩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三块钱,一蹦一跳从斑马线穿了过去。然而,刚咬下第一口酸酸甜甜的山楂果子,并有一双粗糙而邪恶的手从身后抱住了她,用一块脏抹布捂住她的口鼻,任凭小女孩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再次醒来时,她便已经被人绑到了漆黑的屋子里。巨大的惊恐和慌乱之下,她哭喊,她求饶,她小小的拳头使劲拍打着门板……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几个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的凶神恶煞的眼神,以及充满了暴虐的拳打脚踢。
“老大,兄弟们绑到厉家那小子没有?”
“刚得到的新消息,到手了!”
“真的?我靠,太他妈刺激了,这单要是成了,就算咱们哥几个三年不出来干活,也照样有吃有喝有女人玩……哈哈哈!”
“哼,别把事情想的那么简单,这单子风险可大着呢,厉家在帝都什么地位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是是,老大说的是……”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两个男人的对话声,具体说了些什么,年幼的叶星移并没有听懂,但即便如此,她也能感受到那些绑匪们深深的恶意。她艰难的睁开眼睛,只觉得头重脚轻,虽然身上没有被绳子束缚住,但依然连站起来都困难——屋子里到处都是脏水和发了霉的垃圾,叶星移身上的伤口已经感染了细菌,开始发起了高烧。
她蜷缩在角落里,缩成小小一团,以此来抵御寒冷和恐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叶星移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她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砰——”
“臭小子,居然敢咬我?我呸!给老子进去等死吧!”
耳边先是传来铁门被一脚踹开的响动,随后有时一声吊儿郎当的骂声。叶星移猛的惊醒,身体蜷缩得更小了,惊恐而警惕地盯着那扇唯一的出口。
只见两个满身肌肉、痞里痞气的男人站在门的两侧。其中一人手里还提着一名看上去比她稍微高了些的男孩子。他们怒不可遏的瞪着他,像扔皮球一样把他扔进了房间里——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那男孩儿在惯性的作用下在地上滚了几圈,恰好躺在了叶星移脚边。
叶星移抖得更厉害了。
借着从门口透进来的微弱光芒,她看了看男孩的脸。
轮廓不甚清楚,但……皮肤很白,睫毛很长,五官精致得像是出自艺术家之手的洋娃娃。他身上穿着的,似乎是帝都某贵族小学的校服,上好的材质和版型衬得他如同童话里走出的王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本该梳得妥帖的头发此时却乱糟糟的,说是鸟窝也不过分。
目光缓缓向他身体移去……叶星移瞳孔瞬间缩小,倒吸一口凉气。
血!
由于校服颜色偏深,屋子里光线又暗,所以叶星移起初并没有发现他的伤势已经严重到了这样的地步——男孩儿身上到处都是血,已经将大半件校服浸湿,但即便如此,殷红的鲜血仍然从他的小臂源源不断的涌出来。
“哈哈,你们两个可怜虫就在这好好呆着吧!等叔叔我干完下一票回来,就好好和你们玩玩……啧啧,真是迫不及待想观赏一下两个小学生之间的那方面表演呢。”先前把小男孩扔进来的那个男人痞气十足地摸着下巴,脸上的笑容直叫人恶心。
“哟,还是你小子会玩!到时候记得叫上我,我要录视频传到网上去,哈哈哈!”
彼时的叶星移并不能听懂他们口中的表演意味着什么,但从他们的眼神里,她知道,不是什么好词。
“砰!”
沉重的铁门再一次被关上,将他们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叶星移战战兢兢地看着那名奄奄一息的男孩子,好一会儿才鼓起足够的勇气,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他的脸:“喂,你,你还好吗?”
“好……”
“呃,伤成这样了,确定还好?”
“好痛……”
原来他想说好痛。
“你别着急,我想想办法帮你把血止住。我……我们老师上课讲了,手臂出血太多的时候,要先把胳膊绑起来。”明明比男孩子还要小几岁,可叶星移此时却当起了小大人般的角色,颤抖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附近是否有能够当止血带用的东西。
玻璃渣,使用过的针头,不知道多久没洗的臭袜子……地板上堆积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叶星移跪在地上一路寻过去,手指和膝盖多了不少细碎伤痕,却没有任何收获。
叶星移急了,双手胡乱地扯着自己的衣摆,然而,就算她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却也没能像电视剧里那样把衣服撕成一条一条的。
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叶星移几乎快哭出来:“对不起,对不起,我找不到……”
虽然不认识身边的男孩,但就算是陌生人,她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因流血过多而失去生命啊。
“我没事,你别哭。”男孩的声音出人意料的沉稳,和他的年纪以及虚弱的状态截然不符,“放心,我爸妈很快就会派人来救我们,只要坚持到那个时候……咳咳,我们就会得救了。”
“那他们什么时候来?”
“不知道,可能需要三天,也可能是三小时,也可能是三分钟。”顿了顿,男孩笑了,“但可能性最大的……”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
不知怎的,叶星移也跟着紧张起来,下意识屏住呼吸,等待着象征她和他命运结局的后半句话。
“是下一秒。”
叶星移愣了愣,足足过了四五秒才回过神来。她眼里含着泪水,低声自言自语的喃喃重复:“下一秒?”
呆呆地望向那紧闭的铁门,叶星移眨眨眼睛——那扇门和先前一样,漆黑,可怖,仿佛死亡就藏在它的背后。
下一秒,他们就能从这里出去吗?
说来也神奇,不过是短短的四个字而已,却像是拥有魔力一般,渐渐抚平了叶星移心头的恐惧彷徨,仿佛黑夜中闪出了一抹漂亮的烟花,先是微弱的一点,随后却耀眼的能够照亮整个夜空。
等等!
叶星移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抬手,把扎在自己马尾上的丝绸发带扯了下来:“嗨,我真是急傻了,居然没想到可以用发带止血。”
就算地上真的有布带子之类的东西,也肯定脏的不得了,裹在伤口上,血是止住了,但感染的几率也大得可怕——就像她自己,高烧烧到现在也没有退,两片嘴唇干得仿佛要碎裂,却没有任何干净的水源。
三下五除二把淡绿色的袋子解下来后,她急急忙忙蹲到男孩身边,笨拙却认真地替他脱下一侧上衣,开始包扎。
……
“星移,星移?你没事吧?”
苍老而关切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叶星移沉睡中的梦境。
叶星移睫毛微颤,眼前的画面突然破碎,像玻璃掉在地上一般裂成一小片一小片,随风而去,消失不见。
见叶星移睁开眼睛,温玉娟才放下心来,温和的笑着,轻声道:“前些日子奶奶去国外处理公司分部的事务了,今天早上才回国,赶紧来看看你。本来不想打扰你休息的,但奶奶看你皱着眉头,像是做了噩梦,就把你叫醒了。”
温玉娟身上还穿着十分正式的西装,眉目间依然干练精明,却带着些许隐藏不住的倦意,看上去的确有几分风尘仆仆。
“哦,没事……谢谢奶奶。”呆呆的看着眼前慈祥的老妇人,叶星移一时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确实是做了噩梦。
自从小时候被一群绑匪抓了去后,叶星移便时不时地梦到那时的情景。
刚被救出来的那段时间,她几乎天天晚上都会被梦靥缠绕,哭着惊醒,夜夜难眠。最后还是叶枫和安筱秋带她去医院接受了几个月的心理治疗,噩梦的症状才渐渐好转,但即便如此,她偶尔还是会梦见。
说起来,还好那男孩儿的父母派人来得及时,否认,他们就真的要被逼着给那些疯子“表演”了。
“身体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好一些?”温玉娟见叶星移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疼极了,抬手摸了摸女孩的发顶,叹了口气,“自从你嫁进厉家,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星移啊,奶奶是真心觉得对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