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煊本就烦躁，一听苏涵的声音更是来气，头也不回的恶狠狠呵斥：“受不了了？给我忍着！”
要不是看在叶星移还需要她出面澄清苏婉婉死因才能从舆论漩涡中脱身的份上，他早就把这个死有余辜的女人从车上丢下去了。
苏涵噤声，低着头，手指不安的搅动着衣角，不知在想些什么。
嗡嗡的轰鸣声从头顶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陈煜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猛地一转，驶入山顶的一片荒凉草坪。
抬头，借着月光，他看到了一架直升机停留在上空。
直升机上的人显然也发现了陈煜，神色一凛，二话不说便拿起武器往他们身后的几辆轿车的挡风玻璃和轮胎上开了几下。
“嘭——嘭——”
随着突兀的枪鸣划破寂静夜空，轿车纷纷失灵，无法继续向前，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车上的人鱼贯而出，朝着陈煜的方向冲去。
然而，他们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陈煜和李佳煊一人背着苏涵、一人抱着沈婧婷，顺着从直升飞机上垂下来的绳索往上爬，安然进入机舱，离开了这片充满了血腥气息的异国乡土。
机舱内，陈煜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任务失败？
不存在的。
只要是厉总经手的事，就从来没有失败的可能性。
暂时被阿瑞斯俘获，也只是为了入虎穴、以退为进而已，不然……陈煜伸手，从外套内拿出两枚印章，以及一份已有些泛黄的亲子鉴定书——不然，怎么能搞得到新的筹码？
*
五小时后，国内，帝都。
陈煜等人刚一回国，丽姐就迫不及待地给他打去了电话，言语激动中又带着些惶恐，像是在害怕听到什么关于沈婧婷的坏消息。
“陈助，你们还好吗？婧婷她……怎么样？”
此时，陈煜已经安全着陆，正带着苏涵和沈婧婷在赶完厉氏的路上。
他眉目间已然满是疲惫，却仍强打起精神安慰着：“放心，她没有受伤。”
嗯，失忆……应该来说并不算是受伤，对吧？
正因为太清楚沈婧婷在丽姐心中的位置，所以，陈煜不想太快把坏消息传达到她耳朵里。一切，还是等她见到沈婧婷后再慢慢解释吧。
电话那头，丽姐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天知道我这段时间有多担心她……这丫头，唉，我就不该答应她让他独自一人出远门！”
顿了顿，她试探着道：“陈助，你们现在在哪儿？如果方便的话，我去接你们，顺便带婧婷回家。”
“直接到厉氏吧。”
反正带这俩人回国后都第一件事也是送去给厉总过目。
“好！”
虽然陈煜带着无线耳机，但从他的字里行间判断，李佳煊还是将通话内容猜出了个七七八八。他不由得回头看了看仍处于昏睡状态的沈婧婷，心中一沉。
“丽姐待会儿要是看到她这副模样……怕是接受不了吧。”
“但这是事实。”
陈煜苦笑。
事实这个词，永远冰冰冷冷、毫无温度，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前方恰好是红灯，陈煜缓缓将车停在黄线前，偏头看了看身边的李佳煊，见他一脸黯然，垂了垂眼睛，开口，也不知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
“m国设备有限，没法把她失忆的原因查清楚。等我们见过了厉总，就带她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说不定很快就可以解决了。”
“嗯……”
李佳煊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其实，他担心的倒不是记忆能不能恢复的问题。
身为医学界的天才，他有信心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一切疾病。但最重要的是，等沈婧婷找回从前的点点滴滴之后，还能接受得了现在的自己吗？
在m国时，他将沈婧婷眼里的情愫看得清清楚楚。
从那双清得发亮的眸子来看，虽然她和阿瑞斯只相处了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但整颗心却都已经陷了进去——也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望着阿瑞斯的目光里满满当当都是深情。
爱慕，钦佩，欣赏，喜欢，不安，依赖，害怕失去……所有负责的成分融合在一起，不是爱是什么？
……
算了，这种事再愁也没用。
缘分嘛，上天安排的最大。
“到了。”
陈煜缓缓驶入厉氏地下车库，朝附近打量一番，见四下无人，才和李佳煊一起带着苏涵和仍未清醒的沈婧婷上了专属电梯。
*
银色金属制成的狭小空间里，苏涵瞳孔缩得几乎只有针尖大，浓重的压抑感和紧迫感包裹着她，压迫得人根本喘不过气来。
她得救了，她自由了……可是，这也意味着她将站在闪光灯下，当着无数摄像机和话筒面前，承认自己失手杀害了苏婉婉的事实！
“不，我不要……我不要坐牢……苏婉婉不是我害死的，不是！”
巨大的恐惧紧张让苏涵浑身上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重复着“不要”两个字，看上去疯疯癫癫，有些瘆人。
李佳煊厌恶至极地瞥了她一眼，几根红血丝爬上他的眼睛，蕴含着无穷的憎恨和愤怒：“不管苏婉婉的死跟你有多大关系，你都不可能逃得掉。”
光凭苏涵派人杀了李佳明，他这辈子都不会轻易放过她！
“等着吧，解决了叶小姐的事之后，才是真正轮到你赎罪的日子！”
叮咚。
显示楼层数的屏幕亮了亮，电梯门应声打开。
陈煜将沈婧婷打横抱在怀里，率先迈腿走了出去。一旁，苏涵脸色惨白地瑟缩在电梯角落，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最后还是李佳煊没了耐心、强行将她双手反扣在背后粗暴押着她跟了上去。
*
总裁办公室。
低调奢华的布置压得气氛更加沉重，厉南宸坐在黑色皮椅上，抬眸淡淡地看了一眼跪在面前、紧张得说不出话的苏涵，沉沉开口。
“今天就去办吧。”
苏涵猛地抬头，没反应过来：“啊？去什么？”
“当然是召开新闻发布会，还我夫人一个清白了。”说着，厉南宸眯了眯眼睛，似是酝酿着什么锋利的情绪，冷笑，“不然你还想拖到多久？因为你的缘故，我夫人平白无故地受了这么多舆论攻击，苏涵，这笔账，咱们好好算算。”
想起叶星移那日收到死老鼠时惊慌无助的表情，厉南宸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呵……
“今天？不不不，我还没有准备好，今天不行，今天绝对不行！”苏涵想也没想便使劲摇着头，想哭，却怎么也挤不出眼泪来。
她年轻时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过上上流社会的生活、享受了几天当富太太的日子，怎么能就这么毁掉？
陈煜表情平静，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冷冷递给脚边的苏涵：“放心，发言稿我们已经帮你拟好了，你只需要照着读。”
白纸黑字映入眼帘，苏涵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住了般。
不，不行，得想个办法逃走……
办公桌后，厉南宸眸子里的寒意愈发深了——他看出了苏涵的心思，耐心瞬间消磨大半，出言警告：“我劝你不要用什么歪脑筋。”
“记住，我能救你，也能杀你。”
修长的手指轻轻拉开桌前抽屉，厉南宸从中取出一根被塑料袋密封的一次性针管，以及一小瓶淡蓝色药剂，轻笑，施舍般朝着苏涵丢了过去。
轻飘飘的，极度不屑，像是在投喂一条摇尾乞怜的流浪狗。
轰的一声，苏涵大脑霎那间一片空白——所有的神经都在看见XR+的那一瞬兴奋了起来，叫嚣着命令她的大脑，捡起来，注进血管里。
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吸取药剂，排除尖端空气，将针尖扎入皮肤，推入……苏涵颤抖着完成一系列动作，甚至比李佳煊这个专业医生还要娴熟。
“呵呵……”
不知是谁的一声冷笑弥散在空气中。
她借着光滑如玻璃的地板，看清了此时的自己。
狼狈，可笑。
大概……真的没有退路了吧。
简单将m国发生的一切叙述一遍后，陈煜心事重重地指了指被暂时安置在办公室内的软椅上的沈婧婷，语气无奈：“厉总，沈小姐现在把我们视为敌人，死活不肯跟我们走，所以我和佳煊只能将她麻醉、绑起来再带回国内。按照麻醉药的剂量来算，再过半个小时左右她就会逐渐清醒过来，到时候要怎么处理？”
虽然沈婧婷爱魏梓铭爱得差点连命都搭进去了，按理说属于敌对势力，不应该对其手软，但……追溯到底来看，她也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而已。
厉南宸不动声色地听着，表情如常，没有丝毫波澜，让人看不懂他的真实情绪。
沉默了片刻，低沉嗓音响起。
“佳煊，你带她去见丽姐，尽快检查病因向我报告。”
“是！”
“陈煜，通知各家媒体记者，把临时发布会的邀请函送到他们手上。”
“明白，厉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