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州城外。
两队兵马正在遥相对峙,无形的硝烟弥漫于众人上方,每一位士兵的脸上皆挂满豆大汗珠,再看他们表情,疲惫不堪,似乎在这烈日之下等候了许久。
突然,前方一道威严无比的声音令他们浑身一颤,模糊的意识瞬时清醒了不少。
“你若再不放行,本官就要硬闯了。”
说话之人乃是卢州附近一处州城的将领岳阳,日前,卢州遭难之讯传到了岳阳的耳里,他当机立断,率人入营夺了城守大将的兵符,这才将城内的寥寥几千兵马带出城门。
彻夜长疾,岳阳与麾下之士赶至卢州,然而等待他的是眼前近三万大军的阻拦。
“我等奉州刺史之命驻扎于此,今日别说是你,便是皇上,不,丞相亲至,本官也不会放你们入城。”
“你再不离去,他日我奏上朝廷,定治你个犯上作乱之罪。”
这人指着岳阳的鼻头骂道,却没发觉远处天际有一大片黑影向他们极速而来。
“众将听令,有擅闯者,斩。”
他一声令下,身后士兵齐齐举枪,刺眼的枪芒令岳阳睁不开眼。
正当此时,却有一句虚无缥缈的话语如惊雷般传过每个人的耳旁。
“他有没有罪我不知道,但今日,你被判死刑了。”
一道虚影于虚空之中缓缓而显,悬立于岳阳上空,他的手里握着一柄青色宝剑,剑上的光芒竟比天上太阳更耀眼许多。
朦胧中,岳阳只看到那人影似乎轻轻抖了抖手腕,整片天空顷刻间被青色光芒笼罩,有一股热气扑脸而来。
岳阳低下头,视线放平,眸中惊诧之色愈发加深,先前出言威胁自己的那个人此刻竟已尸首分离,硕大的脑袋掉下战马,滚落至地上,不久间便被掀起的尘土掩埋,岳阳甚至没有看清他死前,显露出怎样的表情。
“大人遇害了!”
突发之状如同炮弹在人群之中炸响。
卢州守军眼里红芒大盛,弓箭,枪尖对准天上之人,岳阳惊魂未定,又听到上方响起一阵声威浩大的咆叫。
“放肆。”
只见一大片乌云般的黑影于瞬间停在每个人的上空,众人抬眼望去,在那云端之上,竟是数不清的人,他们呐喊的同时,声潮如滚滚天雷般袭向四周,岳阳隐隐发觉脚下的土地在不停震动,场上所有战马同一时刻弯下马蹄,俯首帖耳,岳阳发誓,眼前的一幕是他此生难以忘怀的景象。
“我怎么动不了了?”
卢州的守兵皆暗自问道,在这群人降临的一瞬间,他们的手脚全然麻木,身体无法控制,明明箭就在弦上,只消片刻便能让顶上之人身首异处,可此际,他们却连出箭的力气都没有了。
来人自然是李白与青丘谷的狐妖,李白缓缓落地,卢州守兵竟然自觉的让出一条道路,此时此刻,三万大军呆立原地,无一人出来阻挡李白的脚步。
“将军,入城吧。”
李白背对着岳阳徐徐说道。
……………………
卢州城内遍地弃尸,腐臭的气味几乎遍于每个角落,李白一路走来,仅能瞧见零零散散的人蜷缩在角落里,眼神呆滞,脸色惨白,数以百计的孩童在街上边跑边哭,街边甚有白骨碎肉,李白所去过的阴曹地府远不如此地恐怖心惊。
原本除皇都之外最为繁华的州城,竟然沦落到如此境地,叫人痛心疾首。
“大人,这位是卢州的城守。”
李白走到一处府宅时,岳阳刚好从府内跑出,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只见那人精神恍惚,眼神流转,异于常人。
李白点点头,伸手在那人眉心轻轻一点,适时,后者的眼里恢复了一些清明,连忙将他请入府内。
“这里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现下李白几人坐于大堂之中,亦如城街之景,偌大个府宅无存一处干净整洁的地方,城守里外倒腾了许久才搬出几个完好的木凳,面对岳阳的疑问,城守孟唯应答道:“自数日前瘟疫爆发,城中农民纷纷弃耕离田,欲逃离此地,然遭城外驻军斥赶辱骂,一时间民声沸腾,我等官衙之地自然遭人围攻,要不是当日见情势不对,躲于水缸之中,恐怕我也跟那些人一样死在民众手下了。”
孟唯唏嘘不已,刚想端杯茶喝,却发现府中早已没有了干净的水源,继续说道:“不仅如此,短短几日内,城中粮食消耗殆尽,现又值旱季,水源紧缺,如此恶境之下,继天灾之后,卢州又爆发了一次人祸。”
“无数房屋被烧毁,杀伤之事四起,因为饥饿,更有甚者竟以活人为食,那些老弱病儒无奈之下,就连城中死于瘟疫之人的尸体,也成了他们的口中之食,真是惨不忍睹啊。”
说完,或许是急火攻心,孟唯长啸了一声之后昏迷过去,岳阳立刻走上前,发现他的两眼周围布满黑纹眼圈,只轻拍了拍他手掌,没有出声叫醒他。
“大人,由此看来,首先要解决的是民心问题。”
虽是这么说,岳阳心里却毫无头绪,他只能把希望寄于李白身上。
“我看这件事还得从源头上解决,既是瘟疫,若寻不出救治之法,做再多的努力也是徒劳无功。”
李白轻声说道,但据方才孟唯所说,他账下众多良医埋头苦思数日,别说是彻底治疗,就连控制之策都未曾想出,青丘谷的狐妖虽然修为颇高,但也不见得对这种人间疾病有什么应对之法,他们能做的,也只是为众人再拖延几日罢了。
李白二人不知道的是,此刻卢州城外,正有一批人骑马赶来,他们之中为首的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卢州外看守的士兵第一时间拦住了他,却见那老者飞身下马,动作轻盈,大步来到守兵面前,拂袖而道:“老夫扁鹊,为救卢州而来,尔等为何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