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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话 复杂

远翔高中的银杏树道,是全市有名的风景之一。每到深秋时节,那条沿着运动场到学校后门的步行道上被银杏树装点成了金黄色,吸引了大批的摄影爱好者,甚至还有电视台的人来取景。仿佛这里不是学校,而是某个旅游景点,场面十分壮观。

“难怪人们都说,就凭这些银杏树,都应该来远翔高中上学。”

千夏和周子昌、颜晓筱走在那条堆满了金黄色落叶的路上,感叹道。

“那当然,这些银杏树可是远翔为了对抗春池的那个开满樱花的池塘,专门栽种的。春看池中樱,秋看远中银杏道,这都是人尽皆知的。”

上了高中后,周子昌多了一个看时事报纸的爱好,无论是本地的还是外地的报纸,他都如饥似渴地读,文章也写得颇有深度。中考的时候更是以语文第一的成绩进了远翔高中,如今深得语文老师的喜爱。

颜晓筱嗤笑一声:“装模作样。”

周子昌没有回嘴,反倒冷冷地看了一眼颜晓筱。

颜晓筱是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进的远中,依旧和周子昌在一个班。二人虽然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但不知为何最近他们刻意地疏远对方,放学的时候也只有颜晓筱一个人等千夏的班放学。像今天这样三个人一起走在校园里实属罕见。

“话说,我们待会去哪里庆祝?”

千夏见二人之间气氛有些紧张,连忙转移话题。

“今天可是晓筱的生日呢。又是周五,难得不用上晚自习。”

“就去那家奶茶店吧?”周子昌建议道。

“我们先去买奶茶,然后去KFC好了。”千夏说道,“好久没去了呢。怎么样晓筱?”

颜晓筱点点头,看上去有些情绪低落。

千夏知道她为什么不开心——今年她没有收到来自周子昌的生日礼物。

“最近子昌也很忙啊,马上就要开运动会了,他们广播站事情也多。”千夏劝道,“你不也是在准备1500米的比赛吗?”

“这种比赛,随便比比不就好了。我又没怎么放在心上。”颜晓筱烦躁地挠了挠头,“关键是周子昌,前段时间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说我们走得太近,班上同学都在传奇怪的谣言……”

“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关系好,自然会有人这么说啊。初中的时候不就这些流言了。”

“对啊,他初中的时候可以不介意,为什么一上高中就开始介意这种无聊的事。”

KFC里,趁周子昌去取餐的空档,颜晓筱对千夏抱怨道,脸上的表情显示出她依旧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那你希望怎么样才好呢?”

“我希望维持现状就好啊。”颜晓筱用吸管搅着杯子里的珍珠,说道。

千夏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颜晓筱。”

一个人站在千夏他们那一桌前,跟她们打招呼道。

千夏和颜晓筱抬头一看,原来是陈柏西。

上了高中后,颜晓筱加入了学生会的体育部,部长正是陈柏西。

“哦,你来了。刚短信你地址你就到了,挺快的嘛。”颜晓筱打了个招呼,低声对千夏说道,“忘了说,我也叫了他来,上次开会的时候我跟他提过。”

“运动会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就那样。我联系了几个体育生,他们都愿意帮忙。”

此时周子昌端着点好的食物和饮料过来了,看见陈柏西,脸色暗了暗,很快又恢复平时的神色。

“哟,体育部部长也来了啊。”周子昌笑道,“学长好,久仰大名。”

千夏差点没把口里的奶茶喷出来:全校人都知道,学生会体育部部长和广播站站长水火不容,据说是因为两家的家长闹翻了脸。

还好陈柏西并没有在意周子昌挖苦的口气,只是点点头,问道:“今天就我们几个人吗?”

“晓筱的生日向来就我们几个帮她过,以前白靳宇在的时候也……”

提到白靳宇,千夏和陈柏西的脸色变得有点不好。颜晓筱瞪了一眼周子昌:“喂,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白靳宇跟你们的关系好像不错啊。”陈柏西拿起薯条,蘸着番茄酱吃了起来。

“还可以。人家毕竟是我们的学长,以前跟小千夏也是邻居。”

“对,当时他住在他爷爷家。”

“看来学长跟白靳宇关系也不错嘛,学校里只有我们几个知道那是他住在爷爷家。”

“熟悉也谈不上,白老师辅导过我奥数,就是这样。”

“难怪。”周子昌扶了扶眼镜,看了一眼千夏,“那你去白老师家的时候,见过小千夏没?她家就在白老师家楼下。”

陈柏西没有回答。

“叶千夏。”

运动会上,千夏在教室里自习了一会后,准备去看颜晓筱的女子1500米比赛。她刚走到运动场附近,就有人叫住了她。

千夏回头一看,只见陈柏西穿着运动短裤,上身穿着T恤,外面套着一件灰色卫衣,戴着棒球帽,朝自己走来。

“噢,学长好。”

“不用那么客气,叫名字就好。”

陈柏西一反往常冷淡的态度,反倒让千夏无从适应。

“有、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去看比赛?”

“嗯,待会晓筱要比赛了,我去给她加油。”

“喔。”

“那个,你明天有空吗?我这里有两张电影票,想请你去看电影,可以吗?”

“诶?”

千夏没料到对方会主动约自己,不禁愣在原地。

“接下来是高一女子1500米比赛,请参赛选手在起点处集合。”

广播的声音适时地插了进来,千夏指了指运动场:“那个,我先去看比赛,之后再……”

“那给我个联系方式吧。”陈柏西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电话,QQ都可以。”

千夏接过手机,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后,转身往运动场的方向走去,内心却充满了疑惑:陈柏西他……到底想干什么?

“砰——”

伴随着一声枪响,比赛正式开始,颜晓筱身为体育生,起跑本身就快,很快就出现在了第一梯队,跟旁边人的速度几乎持平。

“晓筱加油!”千夏站在一旁,大声为颜晓筱呐喊助威。

“下面是高一三班的同学们为本班正在进行高一女子1500米赛跑的颜晓筱写的通讯稿。”广播里突然响起了周子昌的声音。

千夏回头看了看位于她身后的高一三班的通讯站,负责写稿的男生也是一头雾水:“晓筱的稿子不是早就送过去播了吗?”

“周子昌那个家伙在搞什么……”

“夕阳西下,你在跑道上的影子也被拉得老长;漫漫长路,你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坚持,一圈又一圈,直到终点。无论寒冬还是酷暑,每天早上都能看到你奔跑的背影,任凭汗水挥洒,烈日暴晒,寒风凛冽,你都不曾停下脚步。即使最后你赢不了桂冠,但我也要为你的坚持而鼓掌。颜——”

广播里传来一阵刺耳的噪音,千夏不禁捂住了耳朵,当她转过头继续看比赛时,却发现颜晓筱不知何时早已被甩在了队伍的后面。

“晓筱!”

此时周子昌从一旁的观众席纵身一跃,跳进了跑道,在颜晓筱旁边的跑道跟她平行跑:“喂,你没事吧?”

颜晓筱没说话,低着头继续往前跑,但她的脸色发白,不时地用手捂着肚子。

“喂,那个男生,比赛期间不许上跑道!快回去!”一旁的体育老师朝周子昌吼道。

周子昌皱了皱眉头,拉着颜晓筱的手往外场走去。

“喂,周子昌,你干嘛……”

“老师,颜晓筱她身体不舒服,不能继续跑了。”周子昌向体育老师报告道。

“她不是跑得好好的吗?怎么就……”

体育老师的话刚落音,颜晓筱就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蹲在了地上。

“没事吧?”老师也吓了一跳,“快去保健室看看!你带她过去。”

周子昌想都没想,立马背着颜晓筱往保健室的方向走去。

“什么情况……”

高一三班的人纷纷看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周子昌!周子昌人呢?”

广播站站长,薛绍甫也带着广播稿一脸怒气地走了过来。

“他去保健室了。”一个男生说道。

“这个家伙搞什么,念稿念到一半人就不见了……而且这个稿子也是,到底是通讯稿还是告白?写得这么肉麻。”

周围的男生们哈哈大笑起来,揶揄着负责写稿那个的男生。男生抬起秀气的脸庞,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这稿子不是我写的啊……”

“末尾署名是高一三班通讯部,不是你还有谁。”薛绍甫指了指稿子末尾,随后又卷起稿子,敲了敲男生的头,“别怪学长没提醒你,浪漫可不是这么玩的。还好周子昌没念完……哦对了,我得去找他,怎么突然人就不见了。”

说完薛绍甫就离开了现场,急冲冲地往保健室方向跑去。

“晓筱你没事吧?”

千夏来到保健室,却只见周子昌沉着脸走了出来。

“怎么啦?晓筱她没事吧?”

“她没什么,我回广播站了。”周子昌说完便走开了。

“怎么回事……”千夏嘀咕着走进室内,只见颜晓筱坐在床上,也是一脸失落的表情。

“你没事吧?”

“没什么,生理痛而已。”颜晓筱的声音听上去很是低沉,不像是平时的她。

“啊?”

“刚刚老师给我吃了药,现在已经没事了。”

“你跟周子昌……没事吧?他刚刚出去的时候也是一脸阴沉。你们吵架啦?”

“没有,我就是叫他以后不要在广播里给我加油,然后他就生气了。”

“诶?”

“恶不恶心啊,说的那些……起跑的时候听到那些,旁边的女生们都笑话我。”

“他也是出于一片好心……”

“我不喜欢那样。”

“可是他一看到你状态不对就立刻冲过来了啊。”

颜晓筱点点头,靠在床上看着窗外,外面正对着运动场。当天的比赛已经走向了尾声,大家都忙着收拾桌椅往回走。

“我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怪怪的是指……”

“我跟周子昌的关系啊。不像以前那样好了,现在变得若即若离。平时他叫我离他远一点,运动会上又来这么一出……他到底是想干嘛。”

“他可能就是想在关键时刻,给你一点鼓励和支持吧。毕竟运动会是你唯一发光的时候。”

“这又是什么……”

“周子昌前两天说的,他说运动会对体育生来说很重要。”

颜晓筱苦笑道:“结果我还给搞砸了。”

“没关系,还有明年呢。”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颜晓筱躺了下来,用被子盖住头,闷闷地道,“为什么一上高中,事情就开始变得复杂起来了呢?”

千夏看着颜晓筱,想起之前陈柏西的邀请,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运动会结束后那天傍晚,千夏从运动场出来,往学校后门走的时候,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等你回复很久了。”

陈柏西低沉的声音响起,把千夏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哦,这几天没上网,不知道你给我留言了。”千夏低声说道。

“没关系,电影是今天晚上的,没事的话一起去看吧?”

“好、好呀。”

千夏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父母下午回了趟老家,第二天下午才回来,妈妈给了千夏饭钱,并叮嘱千夏晚上就要回家,她会打电话过来查岗。

“不会太晚的。看完电影再去吃个饭,到家不超过八点。”陈柏西仿佛看穿了千夏的心思,看了看手表说道,“走吧?”

千夏点点头。

电影是最近很火的《盗梦空间》,说实话千夏对这种烧脑的电影并不在行,虽然剧情很吸引人,但她还是看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你觉得这部电影怎么样?”

电影结束后,千夏和陈柏西来到商场里的必胜客,两人刚坐下,陈柏西便开口问道。

千夏试着回想了一下剧情,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很是纠结。

“不太喜欢?”

“也不是……就是觉得,不太明白。”

“这个导演的确喜欢拍烧脑的剧情。”陈柏西倒是很感兴趣,讲起里面的剧情来也是头头是道。

千夏一边咬着披萨,一边听陈柏西讲,不时地发出惊叹:“啊~原来是这样,刚刚都没看明白。”

陈柏西说完,喝了一口饮料,问道:“你呢?你平时都喜欢干什么?”

千夏想了想:“嗯……初中的时候还会去画室画画,上高中之后就很少画画了。”

“你画得的确很棒,去年学生会办的那个画展上,你的画颇受好评。”

提到画展,千夏又想起了白靳宇,心情也跟着变得沉重起来。

“你跟白靳宇的关系不错吧?以前是邻居。”陈柏西突然问道。

千夏放下手中的叉子,点点头。

“多吃点。我点的比较多。”陈柏西将盛着意面的碗推到千夏面前,“没什么别的意思,我跟白靳宇是小学同学,初中时他爷爷辅导过我奥数。”

“原来是这样。”

“看来你真的没印象呢。”陈柏西苦笑道。

“什么?”

“你住在白老师家楼下,对吧?”

“是啊。”

“初中的时候我去白老师家上课,见过你几次。”

“诶?”

“你大概没什么印象了。”

千夏努力回想什么时候在自己家附近见过陈柏西,但无论怎么回忆,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

陈柏西扬起了嘴角,伸出手来拍了拍千夏的头:“没关系,从现在开始我不会让你忘记我的。”

“诶、诶?”

这句突如其来的台词,让千夏顿时变得不知所措起来。她慌慌忙忙地起身:“我、我吃饱了,结账吧。”

“等一下。”陈柏西笑着吃完最后一口意面,“我来结账。”

千夏意识到事情正在往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向走去,她的内心此时无比地动荡与不安。她忽然想起昨天颜晓筱说的话:“为什么一上高中,事情就开始变得复杂起来了呢?”

是啊,去年这个时候的叶千夏,还只是单纯地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对白靳宇的感情,也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地单相思而已,如今却突然出现一个还称不上熟悉的人,试图要把千夏带出原有的生活轨道。

虽然一切还尚未发生,但那时的千夏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眼前这个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男孩子,会给她平静的生活带来许多的变化。而她也说不清,那些变化到底是好还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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