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是时,十几步开外一个铺子的掌柜正好出来,看见李昆正和这老农商量,当即喊道:“那位小爷!可是要离元草?不如到小店来看看?”
李昆作势要去看那离元草的成色,想磨磨时间,看能不能再减点。
不想拿老农却一把摁住了李昆的手,低着声音道:“四十!”
“好!”
李昆拊掌称快,立马和老农击掌为誓,让他把离元草送到城东东云坊如归客栈,届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老农一照应允,立马就拱手送李昆回去,说自己随后就到,那掌柜摇了摇头进店去了。
一出大市场,李昆就雇了辆尨犬车,直奔城东东云坊。
不过他并没有立马回客栈,而是直接取道‘无再来医馆’,要跟管事的谈笔生意。
那的坐堂医治过他,算是老相识,不过他是相识,不知道人家还识不识得他。
医馆管事姓邹,虽然不精通医理,但是心肠很好,那次李昆发了头风,就是他给垫钱治的。
这次李昆说是来做生意,一半也是为了来报恩,他想半卖半送给‘无再来医馆’几十斤离元草。
顺带也跟邹管事打听一下,这城内城外有没有收离元草的,李昆这次是贱收平买,照样有钱赚。
邹管事看他穿着不俗,奇怪李昆怎么突然发迹了,李昆笑呵呵地说是遇上贵人了。
两句寒暄过后,李昆就说起了正事,邹管事自然满心乐意。
这离元草属于仙家管制灵药,一般都是宗门仙家不要的匀出来给手底下的药铺,因为确实有强身健体,滋补阳元的功效,所以很受常人欢迎。
说到哪里缺这种药材,邹管事就压低了声音,因为这种药材很特殊,所以很少有非挂名的药铺敢明着收。
无再来医馆的东家是化远宗的弟子,虽说现在已经还俗,但还能和以前的师兄弟说上话。
收点离元草也可以,要说别的地方,只有是挂了名的药铺,有挂靠的宗门和仙家的送才敢收。
每一笔都是入账的,而且进海昏城的离元草也会统计总数,给每一束打上印记。
只有海昏城印记和挂名药铺都有的离元草才算官家许可的正品,其余的虽然也能用,可被人检举了就是大罪一条啊。
李昆一听邹管事这么一说,顿时心就凉了一半,也怪自己头脑发热。
也不想想,那老农怎么就不自己去找药铺收,犯得上在大市场死等?
可现在却是骑虎难下了,已经击掌为誓,要是李昆反悔,大市场那有人看见,老农是可以凭此找城卫说理。
到时,李昆想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只有靠无再来医馆了,邹管事想了想,觉得虽然一下一百斤可能会有些麻烦,但一想价格不高还是答应下来。
李昆四十进六十出,来回一倒,只赚二十银刀子。
这也没办法,东家以前就发话,不想再和修行人打交道了,离元草以后就不要再收了,免得又上下的打点人情。
要是李昆不降点价,邹管事也不好和东家交代。
敲定之后,李昆又忙赶回如归客栈,那老农已经到了一会儿了。
这回再见面,李昆也不再觉得他是占这老农便宜了,脸色也难看起来。
这老匹夫,真是外表忠厚内心狡诈,把个烫手的山芋扔到我手里了。
木已成舟,李昆也没法子,给了钱,交割了单据和海昏城城关的印信证明。
有了这东西,才能在官面上过第一道关,至少说明你这东西是正道来的。
那老农千恩万谢地走了,李昆不敢多耽搁,赶紧让那尨犬车车夫装上离元草,奔无再来医馆。
路上,李昆隐隐地觉得左手不太舒服,一看,好像闪闪地发亮。
模模糊糊地有字,再伸近了一瞧,好像是个“贰”字。
这什么意思?
怎么?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专门给我刻个字,说我二?
李昆大吃一惊,忙在身上搓了搓,再一看,没有了。
等到无再来医馆,邹管事早在几米外就迎上来了,带着李昆往后街小巷走。
没进后门邹管事就让那车夫卸了车,李昆给了车钱,两人亲子动手抬到了院子里。
两个小伙计接过手,一个穿灰布衫的老头上来,让打开袋子,要验货。
邹管事让李昆稍歇,他去柜台支钱,正此时,那灰布衫老头却冲邹管事使了个眼色说道:“邹大爷,这离元草味儿不正,恐怕收不得。”
“什么?”邹管事看了一眼李昆,赶上前去,抽出几根离元草来疑惑道:“这不可能吧?”
李昆也愣了,邹管事仔仔细细察看了一番,转身面色凝重地对李昆说:“后生,你怕是被人骗了!”
“骗了?”
“对,这里面虽然也有离元草,不过品相成色都一般,更多的是离春草。”
“离春草?那是什么?”李昆顿时感觉自己血都快凉了,嗓子眼又堵又干。
灰布衫老头解释道:“离春草,早春生,暮春败。性酸苦,味如棘,作药汤,治腹脐。”
邹管事从里面拣出两根来给李昆看了看,接着灰布衫老头的话说道:“不错,这东西倒也算一味药,不过是很土的方子,正经的大夫都不会开。”
“它和离元草习性正好相反,一个喜阴,一个喜阳。离元草须在平坦开阔,日光舒朗之地种植,离春草就偏在山脚山阴或密林幽谷中生长。”
灰布衫老头摇了摇脑袋,叹气道:“万物生克之理啊,偏这么两样完全不同的东西,长得却极其相似。”
“是啊,离元草四月长十月熟,离春草偏是四月就败。不过离元草存不住,离春草却可以保存很久。”
李昆都听傻了,他原以为自己对于离元草的形状颜色气味等等,已经是足够了解了,却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说道。
邹管事拍了拍他肩膀宽慰他道:“早年也确实骗了不少药铺,不过那也是他们想额外收离元草,没有经过宗门仙家把关才出的事。”
“再者来说,这两样东西确实非常像,再加上行骗之人会做些手脚,你上当也不算什么丢人的大事。要是没有以前那些教训,我们恐怕也会着了道。”
李昆指着那袋子试探着说道:“那这东西,就毁了?”
邹管事稍作沉吟,答道:“也不是不能要,费些功夫把那些离元草分出来就行,至于那些离春草我们就实在没什么用了。”
完了,李昆顿时觉得自己身子发软,差点栽倒。
血亏啊,自己今天真是赔到姥姥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