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充回来绥德和离开时的心情截然不同,此刻虽然没有中榜,但见自己父亲平安无事,这已经是自己进京最大的心愿了,也并不奢求其他。
马充马遂父子二人返回绥德镇已是六月份,李氏和刘盈二人看到自己的夫君平安归来,久别重逢的高兴,家人团聚的喜悦自不必多说。
小别胜新婚,刘盈看着马充在灯下和母亲李氏唠着家常,一阵阵让人燥热的感觉慢慢涌上心头。刘盈于是和岳母李氏道了晚安,说自己先回房中歇息去了。
李氏看着刘盈离开的背影,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马充;李氏见马充一副不懂风情的样子,不由得朝刘盈的背影努了努嘴。
马充一回到家就看见刘盈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心里刺挠地一直挨到晚上,只是因为母亲在身边才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如今马充看到母亲用眼神让自己早去歇息,心中一喜,和李氏告了别就朝两人卧室走去。
马充进到院子看见屋里漆黑黑的,但是房门却是开的,赶忙返回屋里拿着提灯,又加快了脚步。因为刘盈还是女儿家的心性,有些害羞,二人一直都是黑着灯圆房。
李翠儿看着屋外有人提着灯进了门,仔细一看发现是姑爷,于是红着脸,嗫嚅着说道:“姑爷,小姐已经在内屋睡下了,我,我伺候姑爷更衣。”
“不用了,你知道我更衣洗漱一向是不习惯别人来的。”马充看着李翠儿正要披着外套,从床上坐起,连忙开口说道。
随后,马充把门栓上,又把提灯放到了桌上,依旧把房灯点起了,轻轻揭开床帐,看见刘盈背着自己,身子蜷在被中。随后,马充又看见刘盈的襦裙和贴身丝绸衣物都放在床头柜上,不由得心中一热,轻轻地脱了衣服,吹熄了灯,衬进被窝里来。
刘盈感受到马充的气息,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马充小声跟刘盈说起京城的景色和路上的风土人情,一边伸开双臂,动作轻柔地将刘盈搂在怀里。
随后刘盈察觉马充突然将自己双肩扳平,接着,自己似乎能透过黑暗,看见马充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脸,刘盈咬着嘴唇,一时间双眼迷离。
二人高高下下,往往来来,浑身快畅,遍体酥麻,自不必多说。
两人千恩万爱,过了一夜。
过了几日,马充和刘盈夫妻二人来到绥德镇县城刘文远的家中进行拜访。
“岳丈,小胥和刘盈来看您来了!”马充领着刘盈,来到了县令府上。听家丁说县令在书房,二人就走到了书房门口,马充一边开口招呼,一边朝屋内走去。
“马充,你瞒得本县令瞒得好苦啊!”二人刚一进屋门,就看见刘文远对着马充发了一句牢骚。
马充和刘盈听到刘文远的话后,不由得面面相觑。
马充不明就里,但还是开口回复,“岳丈大人,马充前一阵一到绥德镇就来拜见岳丈,把自己京城一来一回的事情经过都告诉了岳丈大人,岳丈大人这么说,可是冤枉您可怜的女婿啊!”
可是刘文远听到马充随后开口解释,只是坐在二人面前喝茶,不为所动。
刘盈看见父亲这样为难马充,一时性起,一跺脚,走到父亲身边,伸手把刘文远的茶杯从他手里夺了过来,
“哼!不许你听而不闻,”刘盈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父亲,你快点跟马充说说他究竟瞒了您什么事吧!”
“哎,这孩子......”刘文远有些溺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你们自己看吧”,他说完后,就把桌子抽屉里面的圣旨拿了出来,摊在了桌上。
原来秦纮在接到朱见深选他为河南巡抚后,恰逢六月黄河在开封杏花营决口。
黄河屡次决堤开封均有受灾,秦纮想到了之前承诺让马充来自己身边出任县令。秦纮有心考教和指点马充,就在自己接受任命的同时,在朝堂上开口上疏,推荐马充为开封府杞县县令。
朱见深在朝堂上看了一眼秦纮所提供的马充的资料后,也没多想,就同意了。
这封奏章刚送到县令手上,还没等到刘文远到马充乡下家传达旨意,马充就进来了。
“岳丈大人,秦纮收我为弟子后,只是随口一提要举荐我出任县令,”马充看完了圣旨,出言解释,“没想到秦纮大人对小婿我如此上心,刚一上任就推举我出任县令。”马充说完后赶紧朝刘文远行了一礼。
“马大人,以后你我同为县令一职,就不必行此大礼了。”刘文远看见马充朝自己行礼,没好气地说。
刘盈听到刘文远有些责备马充,撅起嘴来,跟父亲撒娇:“父亲~~”
“好!好!好!为父只是开玩笑罢了,”刘文远见到女儿好久没有对自己撒娇了,今日看见小女儿此态不由觉得格外亲切,随后也轻快地对马充说,“岳丈很高兴你能得到秦纮认可,岳丈只是担心你年方十七,年纪太小,恐怕难以服众啊!”
“岳丈大人,当年您也是二十出任县令,如今绥德镇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离不开您这几年亲力亲为。小婿有岳丈为榜样,还有秦纮在一旁教导,小婿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马充想都没想,就开口奉承起自己的岳父来。
“你呀你呀!真是什么时候都说不动你。”刘文远想到去年马充上京同样三言两语就说服了自己,不由得出言感慨,回过神来,又说道,
“不过你读书十余载,恐怕从没有接触过提点刑狱方面书籍;岳丈这有一本自我担任县令以来就一直陪伴我身边的《宋提刑洗冤集录》,今日送给你,希望能对你出任杞县县令有所帮助。”
马充看到岳丈从书柜里面拿出此书,心中很是兴奋。这本书自己当年看《大宋提刑官》就有所耳闻,今日没想到岳父那里竟有,他还赠给自己作为礼物,不由得千恩万谢。
因此,随后在绥德家中,以及马充马遂和刘盈李氏一家四口及一干小厮车马在前往开封府的路上,马充手中都拿着这本书,一有空就认真钻研,学习书中提到的提刑和刑狱案件来。
七月份的一天,马充一家来到了杞县。
开封府作为明朝南北往来的交通枢纽,在明朝中期经济重心还未完全向南方偏移的时候,堪称同时期全国第三或者第四繁华城市。而杞县历史悠久,为开封府治下,也称得上是百姓生活富足了,所以在此地的县令也可以说得上比较好做了。
当日马遂一家进城后,并没有惊动杞县县衙,几人暂住在客栈,打算之后再慢慢找合适的居所。
第二日一早,马充身穿代表举人的成衣,拿着朝廷颁发的敕牒,用过早饭,就朝着杞县县衙走去。
前几日,杞县县丞和主簿之前听闻得到升迁的老县令说,他走之后不出月余会有新县令走马上任。
县衙一干人还听他说新来的县令马充,他是如今河南巡抚秦纮的弟子,因此众人不敢怠慢,将该做的功夫都做到位,两个旬日的功夫,就营造出杞县县衙全体官吏和胥吏勤勤恳恳的工作面貌来。
如今他们就等马充走马上任了。
马充来到县衙,看到就连门丁和坐班皂隶一大早地就一脸严肃地守在岗位上,马充不由得面容起敬,朝几人递交了敕牒,并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马充看到几人急急忙忙地朝县衙内跑去,心中定了定神,安慰自己,自己汪直那么厉害的家伙都见过了,担任小小的七品县令,还能难住自己不成?
“马大人今日上任,下官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孙县丞接着看见马充面无表情地朝自己这些人望来,心中一跳,赶紧开口介绍起自己和其他人来。
“大人您请进,”孙县丞说完,侧着身子,邀请马充往县衙里走去。
孙县丞看到马充抬脚迈过门口后,他才跟在马充身后向里面走去,其余众人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孙县丞身后。
孙县丞一边走一边说道“下官是本县县丞孙文礼,旁边这位是杨主簿,身后的是韩教谕,吴典史和张巡检三人。”
说话间几人就迈步走进知县审案暖阁,马充将屋内景象一览无余。
阁正面立有一海水朝屏风,上挂“明镜高悬”金字匾额,三尺法桌放在暖阁木质的高台上,桌上正中央放着文房四宝和令箭筒,桌后则是一把太师椅。
“马大人请看,这便是审案高堂,旁边各有一间议事厅,大人请。”说完,孙县丞伸手示意马充往后面走去。马充回过神来,继续往前走。
“这两间为衙皂房”说着,孙县丞指了指大堂两侧的屋子。这时,马充一干人走进了一个回廊式的走廊。
“围绕走廊两侧的几十间侧房是本县六房,即吏,礼,兵,刑,户,工六房,此刻每间屋内有若干胥吏值守。”
“大人请看,前面是迎宾厅,在迎宾厅后面则是县令及县吏眷属宅院。”
“吾等都是本地人,所以吾等及眷属都不在县衙居住。”说道此处,孙县丞看向马充,“怎么不见大人亲眷和大人一同来此呢?”
马充正听得津津有味,忽然听到孙县丞发问,不由汗颜,但仍是面容正色,开口说道:“诸位大人,马充承蒙老师秦纮厚爱,收到旨令后不敢拖延,一路奔波终于今日清晨来到杞县。”
“我唯恐误了点卯,安置了亲眷在客栈歇息,自己先行一步来县衙赴命上任。”说完后,马充仍旧一副义正辞严的面孔。
县衙一干人等听闻马充这般认真,不管内心所想,众人纷纷开口奉承不已。
孙县丞看到马充如此认真,看来自己这十几天的辛苦付出总算没有白费,但随后内心一阵叹息。他本来以为走了一个一举一动都严格按大明律令执行的老死心眼,能轻松几年了,但没想到今日又来了一个来头不小的小死心眼。
孙县丞趁着马充四处走动张望的功夫,对着众人使了使眼色,不着痕迹指了指马充,随后指了指开封府方向,双手背在后面,接着又摇了摇头。
众人领会,看来以后要以马充唯首是瞻,小动作要少做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