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充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一家人围在桌前用起了晚饭。
马充吃着桌上炖的羊肉,虽然不如县令府上的好吃,但是吃起来感觉让人温暖,很有家的味道。
用完饭后,马遂和李氏二人对视了一眼。
马遂随后开口,说道:
“马充,你也到了应当婚娶的年龄。于是在你临走之前,你朱伯伯和我订了口头之约,待你考上秀才回来之后,把朱梅许配给你。”
“趁着你回来这段时间,加上正好今年民兵操练结束,我和你娘决定,想着明日就向朱家提亲,你意下如何?”
马充听到朱家有意要将朱梅许配给自己,顿时感觉不妙。父母之命不可违,但此刻心中又想到白日里对刘盈表露出自己的心意时,刘盈口中娇羞的话语。
于是马充心中一横:“父亲,恕小子不敢答应。”
“你敢!我早就和朱梅的父亲约定好了,你难道想让为父食言不成?”
朱达知道自己的行为在父母眼中简直大逆不道,但是自己也不得不这样做。
朱达离开板凳,俯身跪了下去:“马充不肖,希望父亲能收回成命。”
“你这逆子!难道你考上了秀才,就不把为父放在了眼里不是?”马遂看见马充再次拒绝自己,很是恼火,再也压不下自己的怒气,在屋中踱步走了起来。
李氏看见马遂马充父子二人之间的气氛转眼间剑拔弩张,不明白马充平时都表现得乖巧听话,为何这时候却执拗不肯同意?
随后和转念一想,莫不是马充已有心仪的人了?于是开口劝说马遂道:
“相公,别生那么大气了,不妨问问充儿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马遂听到李氏说话,停下了脚步,看向了马充。
马充心想自己和刘盈日久生情这件事,不如趁现在告诉父母,于是开口说道:
“父亲,母亲,马充已有心上人,她就是刘县令的独生女刘盈,小子与她情投意合,还望父母大人成全。”
还没待李氏开口,马遂就先生气地说道:“那你将为父置于何地?难道要我回复朱家说刘县令的令爱看上了小儿?为父要向刘县令家求亲了?”
“那为父不就会被朱家认为是嫌贫爱富的小人?自己置邻里亲情于不顾,转头巴结本县县令,那周围人会如何看待为父?又有何面目继续在绥德呆下去?”
“......”马充跪在地上,默然无语。
“既然你默不作声,那我就认为你是同意这门亲事了。我现在就去朱家,上门提亲。”马遂说着就要绕过马充,朝门口走去。
马充见到马遂如此冲动,脑中一热,立时站起,不由愤而说道:“你有考虑过我的想法吗?”
“你在乎你的面子,那你没就站在我的立场上,替我想想吗?”
马充把自己脑中的潜意识一口气地说了出来,气愤难平,解开院中李有才赠送给他的马,牵着马走出了家门,之后骑马飞奔而去。
马遂虽然是第一次听马充用这样的词调跟自己说话,但也猜出了个大概。此刻看到马充离家出走,心中就有些后悔,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冲了。
李氏本想起身先拦住马遂朝朱家提亲,但是看到马充如此激动,之后更是不管不顾,离家出走。一时担忧害怕的情绪夹杂在一起,哭出声来。李氏两只肩膀抽动地厉害,就连责备马遂的话语也无法说出。
马遂看到李氏伤心痛哭,愣在了门口,不知如何是好。
话说马充骑着马,被冷风一吹,头脑渐渐冷静下来。
可是想到父亲已经向朱家上门提亲了,就算此刻回去,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
此时马充并没有骑多远,但是黑夜笼罩着大地,辨不清方向,于是马充决定先在此处逗留片刻。
马充翻身下马,抚摸着马背,双眼无神地朝天空望去。
黑沉沉的天幕布满了繁星,前世可见不到这么美丽的星光,自己也好久没有留意天上的星空了,马充心想。
马充依照自己前世的知识,很快就认出了北斗七星;接着利用北斗七星斗前二星的连线,向北斗口方向延申,很快就找到了北极星。
然后,又辨认出了大熊座;在大熊座周围,毫不费力地找到了狮子座和双子座。马充看着天上的星星,脑中思维不由得发散出来。想到了之后历史上几百年的风云变换,心情顿时有些沉重。
自己重生到了一个衣食无忧的家庭环境里,算得上十分幸运了;而历史上贫苦百姓被欺凌压榨,自己过着比他们幸福百倍的生活而不自知。。。自己不加以珍惜,还在此处惺惺作态。。。马充心中有些羞愧,决定回家听从父母的决定,和朱梅成亲。
只是这么一来,就对不住刘盈了。早知当初,还不如将对她的爱意深深埋在心底。
以后倘若再与她相见,我能否做到问心无愧?
唉,自己自然是做不到问心无愧的,到了那时,又该如何面对刘盈?不如以后再也不与她相见好了。
想到此处,马充叹了口气,牵着马匹,一步一步朝家中走去。
。。。。。。
此刻,马充家中。
马遂,李氏二人,见马充久久没有回来,心中焦急万分。只是马充骑马而去,凭借脚力,如何追得上马充?
李氏想到朱达应该也有一匹马,就让马遂去将朱达家中马匹借来。
其实,马遂内心也很清楚朱达有一匹马。但是怎么开口啊,难不成要把马充拒绝婚约之事告诉朱家不成?
只是相比起自己的名声,马遂更在意自己儿子马充的安危。于是马遂硬着头皮来到朱达家中,将先是马充因喜欢县令女儿刘盈而拒绝婚约,之后自己责骂他,结果马充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朱父。
最后马遂请求朱父能接受自己的退婚,并借马匹去寻找马充。
朱父闻言脸色阴沉,但看到马遂六神无主的样子,自己不能不管马遂的心情,硬让马家娶自己的女儿。
无奈也只能点头答应了。朱父也将马匹借给了马遂。马遂千恩万谢,牵着马匹,和朱父二人,一起走到了朱家门口。
此时,马遂正牵着马,正准备再次跟朱父道歉,忽然听到好像有骑马的声音,远远看见黑暗中有一个骑马的身影。
心想莫不是马充回来了不成?马遂身子一僵。
这时,在马充的视线里,在朱家门口,只见自己的父亲正和朱父说些什么,料想是父亲跟朱家说完亲正要返回自己家中,在与朱父道别,于是加紧骑马上前。
马充一到二人跟前,就立刻翻身下马,再一次跪在地上,对二人说道:
“父亲大人,岳丈大人,马充不肖。先前马充一时鬼迷心窍,不告而别,让父亲和岳丈替我操心了。”
“马充悔不该爱上刘盈姑娘,悔不该辜负了父亲的良苦用心。”
“岳丈大人,小儿马充在此发誓,从今往后,马充一定不会辜负朱梅姑娘,一定不会再与刘盈姑娘往来;如若违背誓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朱父今晚见马遂想要收回之前的婚约,原因是马充与刘县令女儿私下里暗生情愫,听闻婚约之后不愿听从父命,愤而离家出走。虽然朱父已经开口答应马遂退婚了,但还是觉得马遂有些嫌贫爱富,巴结上官,觉得两家情分可能就要到此为止了。
此时,朱父见到马充突然回来,心中更是惊疑不定;但是之后见到马充有如此孝心,心甘情愿放下刘盈姑娘,来娶自己的女儿,就不再怀疑马遂了。
“唉,马充啊,这次只是你父亲好心办成了坏事。”朱父斟酌了一番,想了想,又接着开口说道。
“刚刚你父亲已经和我解释清楚了,朱家也自愿接受退婚。所以,你之前发过的誓,算不得数。”朱父听到院中传来脚步声,回头看去,发现是自己的女儿走了出来。
朱父看见女儿有些伤心,就开口劝慰道,“女儿,唉,这也是上天注定的。”
“贤弟,贤侄,二位请回吧。”朱父说完,朝二人摆了摆手。
马充闻言,心中的阴翳一扫而飞,接着开口道:
“朱伯父,小儿马充发誓,今后对待朱梅妹妹,要以对待自己的亲生妹妹一样来对待,决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好,好,天色这么晚了,你二人快回吧。”朱父闻言,面带笑容地说道。
没多久,马遂马充二人就回到了家中。
李氏听到院中传来的动静,心中不由得有些好奇,马遂刚刚出家门没多久,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氏走到院中,发现马充也跟着一块回来了,按捺不住心中的高兴,赶忙将马充拽回屋子。
之后,马遂把自己到朱达家退婚借马,结果在门口碰到马充,最后消除误会的事情原原本本跟李氏说了一遍。
马充听到父亲为了找回自己,而宁愿自己退婚去受白眼,不由得充满感激。
“多谢父亲大人理解,小儿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愿接受惩罚。”马充情真意切地跟马遂说道。
马遂闻言瞪了马充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如今事情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
李氏见到父子二人关系又恢复如初,就放下心来,就笑眯眯地跟马充说道:
“马充,你也不要怪你父亲。娘也是看你与朱梅二人青梅竹马,本想让两家亲上加亲。没成想你已经有了心上人。”想到此处,李氏又看向自己的相公。
“哎,相公,趁这段时间你在家得空,不如明日就去县令家登门拜访,看看县令大人的意见,如何?”
马遂看到李氏和马充二人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本来就想为之前自己的行为做些弥补。此刻见到眼前就有了现成的台阶,此时不下,更待何时?
马遂装作一幅不甘情愿的样子,皱着眉头,开口说道:
“咳,马充,既然你母亲这么关心你的终身大事,那明日为父就去县令府上......”
“马遂,这是后院的钥匙,你先赶紧从后院小屋柜子里称出五十两银子,记得明日买些丝绸布匹,上好茶叶,再买些顺眼的礼品......”李氏听到马遂答应下来,似乎早有准备,连珠似的叮嘱道。
“马遂,咱们家虽然比不上豪门大户,但还是有些家底的,三四千两银子还是有的,不能少了礼数......”
马遂看到李氏一开口就涛涛不绝,心中不由得暗想,看来妻子是早有给马充娶妻的打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