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扯了扯自家小姐的衣袖,林家小姐这才醒悟过来,眼下并不是在做梦,她简直高兴坏了,但是转而又有些悲伤神情。
原是这两米处的一双公子甚是亲密,言笑间终是有些暧昧。尽管林小姐身居闺房,却也知这世间也有男子欢喜男子、女子欢喜女子之人,她害怕自己好不容易盼来的情郎却偏偏喜欢男子。
这一双公子原来正是章皓兰、王浩泽二人。他们亦不落俗套买了一个粉色花灯,两人现在正打算放这情意深重的花灯。安然、安乐在不远处跟着,这是王浩泽吩咐的,他知她心思细腻,容易害羞。
王浩泽欲与章皓兰说些悄悄话时,林家姑娘便过来了,她颇有礼数地行礼问了两位公子的好,然后偏过身子,对着王浩泽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公子,我可算找到你了。”一双含情目似是嗔怪,又满怀惊喜,还夹着几分思念,倒叫人不知所措。
章皓兰看着眼前的姑娘美丽大方,举止端正,自己虽是个女儿身,却已被她勾去了一魂,更何况是身为男儿身的王浩泽。眼前姑娘衣着华丽,就连她的丫头都是锦衣棉服,章皓兰心里是一阵心酸,一阵自卑,“她与少爷才是般配的吧”,想到这层,方才脸上的满腔情意均不见,又怕佳人发现自己对少爷的情深,更是又羞又酸,几近无地自容。她却忘了现下自己是男儿装扮,对面佳人未必会多想。可是她哪儿能想这么多,只是凭直觉反应罢了,也不敢多看对面佳人一眼,只独自默默黯然神伤不已。
王浩泽还在理解着这句“总算找到”源自何处,虽然对眼前姑娘有些熟悉,似乎哪里见过一般,但是终究只是感觉,不能贸然说出来,毕竟,她这魔怔的样子倒有些许像先前自己的模样,且现在的他已经有了皓兰姑娘了,他也断不会再让其他姑娘多想。王浩泽礼貌而疏远,含笑回道:“姑娘莫不是认错人了吧?”
“不,我没有认错,就是你。”即使他带着假胡子,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
梦中的他虽然模糊,但遇见了他梦中的人影便逐渐清晰了起来。她迅速上前撕掉他的假胡子,“就是你,就是你,骗不了我。”王浩泽觉得稀奇,故而一时忽略了身旁的皓兰姑娘,“你是哪家姑娘?你怎知我的胡子是假的?”
林家姑娘看到撕掉假胡子的他,内心几乎死去的希望又如星火燎原般复燃,越烧越旺。她不顾自己的贵重身份,也不顾自己是女儿身的矜持,冲过去用力抱住他。王浩泽这才发现刚刚还站在他身旁的皓兰已经走开了,在不远处和安然、安乐在放花灯,他看皓兰的神色虽与平常一般,但终究应该是在意的,然而现下他动弹不得,便只能先和眼前这位姑娘解释清楚,“姑娘,姑娘,你请自重。”他只当她是认错人,但是看她像魔怔了一般,害怕眼前的人儿是泡影一样会转瞬就不见,她死死地抱着他,就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
王浩泽居然一时也挣脱不了她的拥抱,街上的人们似乎见惯了花灯节当天的男女纠葛,对于相拥的两人只偶尔看一眼、说几句闲话便罢了。
王浩泽只能一心两用了。他先是用凌厉的眼神将安乐一望,安乐一下子没承受住,心里一个“咯噔”,安乐看见自家少爷怀中有一个大美人,心下先是艳羡不已,又觉得这两朵桃花来得真巧,怎就不能一个一个地来,甚是可惜,甚是可惜。
聪明的安乐还是马上领会了自己少爷的意思,照顾好皓兰姑娘的情绪。王浩泽再偏头唤怀中姑娘身边的丫头,“这位姑娘,快快劝劝你家小姐,大庭广众之下,传出去对你家小姐终是不好。”杜鹃知道眼前这位翩翩公子便是小姐的心上人,但是这位公子说得也对,这么抱着也不是个办法,她只好过去拉开自家小姐。
好说歹说,林家小姐终于放开了王浩泽。林家小姐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自己有多荒唐,脸上瞬间腾起两片红晕,“公子见笑了,方才是静雯糊涂了,以为公子又是一个假的泡沫,谁知是真真切切的人。”王浩泽听闻静雯姑娘这番言语,想是她思念故人过度,便不怪她,“静雯姑娘可是见着王某熟悉,像你的某个故人?”王浩泽试探问道,眼光不忘望向远处的皓兰。静雯姑娘一直觉得心上人应该和她心意相通才对,她语气微微嗔怪问道,“公子,你不记得我?”王浩泽自五岁那年起便被老爹爹限制在家中,尽管后来因自己着实安康,老爹爹允许自己每月可出门一次,可思来想去这屈指可数的出门日子,他实在想不到哪一日遇见了这么一个美人胚子,然后自己还把她忘了。他慎重地交代清楚,自己着实未见过她。
静雯姑娘其实并未指望着他记得她,毕竟这个梦境是她自己的,执着的人也是她自己。
她想,即便他从现在开始认识自己,也不算晚。只要最后是他,多久都没关系。
静雯姑娘含笑道:“是我痴了,原是自己的梦境,怎么指着公子记得我。”王浩泽听眼前佳人说梦境之事,难道她和自己一样,有着不可思议的梦境?难道他在梦中与她情深意笃,现实中他却与别的姑娘亲近?王浩泽倒想知道这些梦究竟有什么说法,好奇道:“静雯姑娘的梦境从何时开始?静雯姑娘回道:“自我懂事以来,便、便时常梦见公子同我、同我……”却怎么也说不下去,“公子难道也有这样的梦境?公子梦中人可是……”那个“我”字又是说不出口,林家小姐又是期盼,又是急切,又是害怕,说话间吞吞吐吐,不复大家闺秀的模样。王浩泽觉得世事惊奇,怪诞之事今日算是有所耳闻,只是自己已属意于皓兰姑娘,便不能回应静雯姑娘,他只能如实相告,“姑娘,王某已心有所属,至于梦境的事,还望姑娘恕罪,姑娘今后还是莫要空待无情之人。”
兜兜转转,这句莫待无情人终究转过千千万万人,最终由她最在意的他说还给她。只是,若从未遇上,她便已打算收回自己的心,然而遇上了,她便只好誓死追随,哪管对方有情或是无意。
静雯姑娘眸中的光暗了下来,王浩泽以为她是断了念想,稍稍定下心来,却又闻见霹雳一句“公子若彩虹,遇上方知有。公子有心上人便有吧,我不在意,我只盼公子心中也有我的位置,哪怕只有一寸。”
王浩泽自知说不过她,便只由着她罢,“静雯姑娘,王某不多陪了。”拱手致歉后便踱步就走,“公子且慢,”林家小姐忽然想起方才另外一个公子,鼓起勇气问道,“静雯只一问,公子可喜欢男子?”
闻言,王浩泽想钻进洞里,事关他的声誉,他摇摇头,“非也。”说着便消散在人海里,留下林家小姐独自一人空对月。
林家小姐又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她吩咐身后的小斯去查一下这位王公子是哪家少爷,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视线还停留在他消失的那个方向。杜鹃看着自家小姐这副模样,心里既替小姐开心,终于遇到了心上人,又替小姐捏一把汗,这“心上人”未必心上有小姐。杜鹃知道自己是劝慰不了小姐的,便只是在身旁扶持着她。
良久,林家小斯匆匆来报:“回小姐,那位公子是京城富商王冠霖之子王浩泽。”
原是他,竟是他。
林家小姐忽然醒悟,她之前听闻王家少爷体弱多病,甚少出门,原来是她潜意识里将他排除在外,偏偏梦中人正是这个不在她寻找范围内之人,怪不得自己寻遍了京城无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