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章皓兰再次被唤进内院伺候之后,王浩泽白日里是一个人人尊敬的冷漠少爷,夜晚上、梦乡里却化身一位缠绵的多情公子,如此矛盾的样子却已经逐渐被王浩泽所习惯,他对于白日里的冷漠、晚上的风情已然拿捏得恰当好处。他只当是自己薄情的原因,未曾想过对方是否和自己一样,有着同样离奇而真实的梦境。加之素日王浩泽见章皓兰亦无其他特殊反应,便一心只当是自己的春梦一场罢了。
只是,他的心里,终究不能待她与别人一样了。甚至有时候他也会想看看,现实中的她是否也这般、这般惹人怜爱,可每每他这般想着,又怪自己多想无益。这事,到底是稀奇了些,怪不得教人魔怔。
然则,王浩泽不知道的是,章皓兰也似这般纠结着。每次一早上起来,章皓兰便不停地给自己心理暗示,做活时千万不要多看少爷、千万不要多看少爷、千万不要多看少爷。只有这样,她才可以稍稍将自己的心安定。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丫鬟,她是来报恩的,她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就算有,只能在梦里,她不止一次想过这些。她看到白天里的他那么冷情,眉梢那么孤傲,便知晚上的情意皆是自己的臆想,便知这些落差只有自己承受。但是她还是觉得心满意足了,平日里可以趁着他念书时偷看他一眼,梦中与他邂逅一场,便够了。
当然,偷偷看少爷的不止是章皓兰一个。府上大大小小的丫鬟都喜欢这样偷看少爷,所以大家都习以为常了,自然不会过多相互揶揄。
只是这样的平衡终究不会维持太长久。一日,王浩泽突然想画丹青,奈何安然、安乐被王福唤去帮忙搬抬重物,便唤翠香过来研磨,然而翠香恰巧要出门了,见到皓兰无要紧事在身,便唤她去帮忙研磨。如此这般转折,研磨这活儿便由章皓兰担着了。
书房里,王浩泽正画得认真,丝毫没注意到身旁的人不是翠香,而是皓兰。画完基本的山水风景后觉着有些单调,便开口问“翠香”:“此画是否可以再添上什么?”只见“翠香”停下研磨的动作,观赏了一番,认真建议道:“可在此处画一双蝴蝶,蝴蝶栩栩然而飞,定然好看。”王浩泽听闻此番言论,心中霎时间不能冷静,抬头对上那一双清纯眸子,似乎想探视点什么。
原来是他与她皆想起了昨日梦中的情景。他和她一起画丹青,他握着她的手一遍一遍教她,画至最后,总觉得缺了什么,她笑着说:“不若在此处画一双蝴蝶,蝴蝶栩栩然而飞,定然好看,愿一只如你,一只似我。”章皓兰说完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猛地刹住了,手上的动作也僵了,一动不动。
王浩泽若有所思地对上皓兰的眼睛,目光深邃且深情,皓兰一时无处可躲,也只能对上他的眼睛,随着眼神的交流探索,他们似乎都知道了什么,但是双方似乎都不愿先开口。
少顷,王浩泽喃喃道:“蝴蝶栩栩然而飞,愿一只如你,一只似我,你可知,你曾和我说过这番同样的话?”章皓兰闻得此言,“哐当”一声,手上的墨竟生生地逃脱手心,掉在桌面。
如此这般反应,便知两人有着同样的梦。
此番,两人竟不知如何相处了,若不知晓对方梦中与自己一样,还能冷漠以待,只是,这纸戳破了之后,倒是不知如何相处。两人悲喜交加,喜的是这梦并非只是自己的臆想,悲的是若对方苦恼于此,自己又如何自处。
章皓兰自觉有愧,嗫嚅道:“皓兰该死,竟痴心妄想至斯,少爷恕罪,皓兰、皓兰……”扑通一声,章皓兰跪在地上,一双杏眼泪汪汪,可怜巴巴的样子惹得王浩泽心里像被蚂蚁咬一般。王浩泽便不顾男女之别,扶起她,两人只轻轻一碰,身体上瞬间像涌过一股电流一般,“你若痴心,便不是妄想。”冷情公子的模样在她面前再也装不下去了,王浩泽不想再过煎熬的日子,或许,说出来事情终会明了。
确认过心意,一切便有章可循。
半响,王浩泽收起冷漠的神色,换上一副温柔的模样,像是,像是在梦中一般,“以后我断不会叫你委屈了,你可愿意在内院近身伺候?”嘴边的一丝笑意怎么都掩盖不住。章皓兰自从听得那句“你若痴心,便不是妄想”就分为惊喜,现又闻得王浩泽这般温柔以待,自是羞怯不已,只得含羞点头回应。王浩泽得到满意回复,看着皓兰那张娇艳欲滴的脸蛋,白里透红的像能掐出水来,王浩泽克制着自己想要捧着她的脸狂亲的冲动,毕竟梦中与现实还是有差距的,他怕自己吓坏了她,反而让她想要逃跑。
府上丫鬟在做活的间隙中细细八卦,一说:“这少爷最近为何不爱出门了?”一回应说:“是呀是呀,平日里一个月可得出去个七八回,今个月头一回都还没出去”一说:“你觉不觉着少爷最近有些不一样?”一回应说:“当然不一样啊,这不,都不爱出去了!”……
又一日,到了每月固定外出日,接连一个月余未曾出门,王浩泽都快忘记出门这回事儿了。每日醒来皓兰便在身旁伺候穿衣,这是他与她最欢愉的时光,两人刚从梦里的如胶似漆中醒来,睁开第一眼便是对方,实是人间欢喜之事。他时常在她为他穿外衣时撩拨她,一开始是言语绵绵,逗得她意兴阑珊,后来是故作不配合她之态,让她愣是围着自己转,待她晕头转向时轻轻拍一下她的脑袋瓜,笑话她是个小笨蛋。每次看到她被撩拨得脸蛋红红,声音软软,似怪非怪时,他便及时刹住,为免旁人见了她这副惹人怜爱的模样。他只想自己是唯一能看到这副容颜的人。
这日,章皓兰一如既往过来伺候他更衣。“少爷”,皓兰想起最近丫鬟们的谈论,说的大抵不过是少爷最近有些变了,她害怕旁人知晓他与她的情意,“听闻今日是少爷的外出日”,皓兰拾起一副冷静似水的模样,一点不像往日搬情意缠绕。闻此,王浩泽蹙了蹙眉,纤长的手迅速将皓兰的细腰盈盈一握,声音颇有磁性:“唤我什么?”皓兰脸上的冷静神色不见分毫,转而不争气地红了红,为避免他的“惩罚”,她低头含羞道:“阿泽,阿泽”,尽管情意绵绵,声色动人,但还是迟了,王浩泽极其熟练地覆上她的两页唇瓣,用另一只手轻轻托着她的后脑勺,如果这个是惩罚,她心甘情愿地接受。两人在梦中无数遍亲吻,无数遍你侬我侬,却敌不过现实生活中的一次实战。睡梦中的缠绵悱恻总是似是而非,如今的相拥相亲却是真真切切,暖暖和和的。初次尝试,两人便欲罢不能。只是,念及如今方才起床,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停了下来,只是他不听地让她唤他,她只好满足他,一声一声柔软地唤他阿泽,他便捧着她的脸,感受着她的鼻息,感受着她的温度,感受着她的娇俏妩媚。
情之一物,甚煎熬,甚放纵,似毒药,似良药,有她在,便是良药,便可放纵;若见不到她,却似毒药般煎熬,不可救药。
他知她的心意,便在她耳边轻轻说:“兰兰,同我一道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