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阳山
山神英体将会在灵堂摆放几日，以供各界人士祭拜
这几日，陆陆续续从六界来了许多人，可见首阳山神生前还是广结好友、乐善好施的。
天宫一行人已在首阳山逗留多日，预备明日折返
由于司运还未祭拜，我们司命局这几个人打算等她过来祭拜过后，再一同返回
小金珠没有在山神英体前祭拜的身份，又因着她明日就要和天宫的队伍一同回去了，我将准备好的天灯交给她，嘱咐她找个没人的地方，寄托哀思。
灯烛泛陈，堂中寂静
一个小厮一溜小跑，只见他原本想直朝跪在灵堂中央的首阳而去
怯了两步，转身朝蓝左使而去
小声耳语
我耳朵尖听到
“左使大人，来了贵客。”
堂中肃静，蓝左使没有惊扰大家
我有些疑惑，与林殿青对视一眼
他示意我心静心诚
我不再打岔
不一会儿，只听蓝左使轻声引进来一个人
此人衣着矛盾，虽一席素色却又佩高冠着绸裳
再定睛一瞧，这人…这人不是…
“七重天主宫神仙——添禄天君进香。”
首阳直起身来为添禄天君引香
林殿青见我神色有异，问道
“怎么？认识？”
我小声道
“从前在首重天见过的，那位天君曾拜访过翁祖。”
我皱着脑筋一愣，林殿青不是知晓天下精魅之事么？添禄天君给荻秋姑姑治病的事，他会不知道？
结束后，林殿青与鱼婴因着代表西天，正好被各界人士拉去攀结交情
我机灵逃了出来，躲了个清净。一时也不知道小金珠那里怎么样了，正打算去找找
“小少主请留步。”
小少主？这么叫我的，只有从前首重天白杨门的旧人
我转过身来
“天君？”
添禄天君上前一步
“少主，本君有些话要对你说，此地不是很方便。”
我不知这位天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跟着他，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
“天君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找小仙吗？”我率先问道
他倒也不迂曲，直说道
“本君找少主，是为了白杨姑姑生前的一句嘱托。”
嘱托？我疑惑道“翁祖的嘱托？”
添禄天君道
“白杨姑姑生前曾嘱托本君，请本君务必好好扶植白杨门的后人。只可惜，本君尚未来得及护住贵派的小郎主。眼下，只有小少主一人是为白杨门后人，本君只能将这样东西交付于少主了。”
说罢，添禄从隐袋里幻化出一样东西
它熠熠生光，缓缓现行
我简直难以置信
“这是…大明冠！”
添禄天君肯定的点点头
我惊诧
“我一直以为大明冠还在聚宝阁里，随着白杨门一起封存在首重天了！”
“当初仙使荻秋重病，本君前去医治。老师便将这个东西交付给了本君。”添禄天君道
“老师？”
天君解释道
“鎏金时代，本君曾是白杨门三千门客之一，受过白杨姑姑教养的恩泽。”
“原来如此…”
那…那翁祖究竟跟添禄天君坦白到哪一步了？是单将大明冠托付给了他，还是将我的身世都全盘托出了？
我不敢多言，深恐自爆其短
没想到添禄天君却直道
“少主不必言辞闪烁，既然这大明冠在白杨姑姑手中，本君也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了…本君也不是驽钝之人，这白杨门，藏着什么人，瞒着什么事，其实不言而喻。”
我神情凝重
其实添禄天君说得对，大明冠牵扯着什么，但凡天界九宫有些资历的，谁人不知？
我想了想，还是跪下来，诚心诚意的朝着添禄天君磕了个头
“小少主这是做什么？”
我拂开天君扶我的手，道
“大明冠牵扯颇深，天君愿意帮忙乃是以身涉险，流景怎能不叩谢大恩。还请天君接受流景一拜！”
“快快请起！”
我不肯起来，继续道
“流景有个不情之请！”
天君道
“小少主请说。”
“这大明冠是个不祥瑞的物品，流景实在不好取回。只怕大明冠还是要继续托付给您才好！”
添禄天君道
“小少主放心，无论何时你要将这东西拿回去，尽管通知我便是。还有，本君定对此事守口如瓶！”
我点点头
“那就多谢天君大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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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珠放了些水灯，回想起方才灵堂里面色苍白的首阳君，不禁有些担心。
自来首阳山，她还没有单独和首阳君说过话。她想安慰安慰他，可惜没那个机会。
“金珠。”
这沉檀般的声音
金珠回首
正是那个她朝朝暮暮，日思月想的首阳君
“小君。”
首阳君走上前，凝视湖边渐渐远去的水灯
“你…在为亡父祈福？”
小金珠喏道
“我身份低贱，没资格送灵，只好在此替小君尽些孝…”
“尽孝？”首阳觉得颇为好笑“你是我的谁？你替我尽哪门子的孝？”
小金珠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低下头
“对不起…”
首阳看着她耷拉着耳朵，低眉顺眼的模样，出了神
从前他见着她这副模样就烦
她是一个理直气壮的小人
他承认他是有一点点喜欢她的理直气壮的
可是他更讨厌她的卑贱，那深入股子的卑贱
她背脊是卑屈的，她的膝盖是可以随意弯曲的
她和自己是格格不入的
他没法越过她的那种自卑
对她的感觉，如此矛盾。
“金珠，你是这普天之下，第一个说爱慕我的人。”
小金珠有些愣
首阳盯着她问道
“你现在还爱慕我吗？”
“我…”
小金珠沉了沉心
“从在司命局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心慕于小君了。”
首阳双目不放过她，仿佛要将她看穿
须臾，他带着一分了然，笃定道
“你撒谎。”
小金珠一窒
此刻的首阳，满目都是自己，但她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欢喜
她只觉得手脚发冷，感觉像是被看穿了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被看穿的是什么…
“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是你随口说说就会有的。”
首阳的话有如一把钝剑，狠狠扎在心头，却没有刺破，只是让她胸口闷疼得难受
小金珠说不出话来
首阳继续道
“爱是全心全意的，为了爱人付出一切，毫无保留。而你对我，有太多太多的保留。”
小金珠道
“你什么意思？你是质疑我对你的心意吗？”
首阳挑着眼朝她身上看去
小金珠紧了紧身体
首阳似乎有些累，道“你身上藏着什么东西？”
小金珠本有些疑惑，可听首阳这样说，直觉道
“你…你都知道了…”
首阳走上前去，伸手讨要
小金珠只好掏出一个荷包
只是一只很普通的荷包
首阳拿在手上掂量掂量
这里面可装着宝贝…
首阳将荷包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只见十个大小色泽相等的圆珠滑落出来
“这就是轮回珠？”首阳问
“嗯。”小金珠点头
首阳觉得颇为可笑
“金珠，你都收集这玩意儿了，还说你心悦于我…你这是？”
金珠神色慌乱
“还给我吧…”
首阳将东西还去之际，却忽然歪手，作势要将那些珠子全部撒了
小金珠连忙喝止
“首阳！住手！你干什么？”
首阳道
“你亲手把这些珠子销毁了，我就信你心慕于我。”
小金珠道
“你究竟要干什么？”
“你口口生生说，你心悦我，可仅仅只是这些珠子都比我重要，你让我怎么信你？”
首阳不由分说，便真的将轮回珠撒了
小金珠仿佛失了智发了疯的跪在地上去捡
首阳觉得有些讽刺
眼前这个女子，最上说她最爱慕的是自己
可仅仅是这些珠子，都比自己重要。
小金珠费了好大功夫才全部捡起来，她细细清点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九颗、十颗
“谢天谢地，一颗不少。”小金珠将十颗珠子抱在怀里，仿佛劫后余生。
首阳道
“小金珠，你私藏轮回珠，一早就做好了离开的打算。既然如此，你又何苦要撩拨我，是在拿我当你的消遣吗？”
小金珠跪坐在地上
首阳不知道这些珠子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首阳说得对
她放不下小妖怪，就不应该撩拨旁人的
须臾，她捧着手上的珠子，垂下头道
“我错了。”
“…”
“我错了。”她沉重开口“我不该喜欢你。”
一颗石子击中心头，首阳眉头微蹙
“你说什么？”
金珠缓缓道
“轮回珠，是我的命。你，不是。”
轮回珠是我的命，你不是。
话音落地，流水击石
首阳不去深究自己心头那一抹异色是什么
只觉得有些酸涩
沉默就是夜晚的颜色
金珠道
“也许你说得对，我对你压根就谈不上爱慕。我爱的人，另有其人。她很早很早以前就死了，我收集轮回珠，就是为了去凡间。我想着万一她轮回转世了呢？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找到她的机会。”
“…”
“至于你，我的十二颗轮回珠还没有收集完，在这期间我总需要点什么来消磨时间吧。我看你人品家世不错，便生出了消遣的心思…”
“呵…”
首阳听闻此言，反而轻松“那你日后便不要再追着我了，早日回了天宫罢！”
金珠直起身子
“既然说清楚了，也是我对你不住。不过好在你没有陷入进来，抱歉…”
金珠凝视着首阳远去的背影
他孤身一人，很是寂寥
回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孤寂一人呢？
自从小妖怪死了，小空儿恨她怨她，她在天宫早没了归属
若不是老君还顾念旧恩，她怕是连轮回珠都求不到
想什么呢？赎罪都赎不起了，居然还想着解脱？
小金珠，你莫不是太可笑了些？
远处的水灯已成一线，她仰首望望夜色
眼里是无尽的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