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心急则乱,平时轻手就可打开的大门,童成远抱着我硬是许久才将大门踢开。
我感觉有东西热热不断从我体内流出,像是流走了我所有的温暖,无限的冷风吹进我身体,就像一个无底洞,瞬间将天地间所有的寒风都汇聚在我身子,我止不住地抖了起来。
“童真,坚持住,马上就到医院了,坚持住。”
“来不及了。。”
童成远踉跄跌在院子中,双手还在死死抱着我,一张脸竟然有许多眼泪,我看着他,十八年来第一次觉得,原来他竟然有白发了。
天地好像忽然失去了颜色,天好像要黑了,又体会到了大限将至是怎样的一种无能为力,但有些奇怪,常人说是人都怕死,可我除了有些心虚,从头到尾,包括现在知道要死,我都没有一丝恐惧。
我撑着最后一口气,问他:“爸爸,为了她,你伤了妈妈,你开心吗?”
极力想将我抱住的手一顿。
我知道,这话对于现在的童成远来说,终究是有些残忍。也许是他在生死关头选择先救我而不是项玲,我心中的责怪多少有些减淡。
我想笑,嘴才刚张开一些,喉咙又涌上一股腥味。我想将背着的包拿过来,却怎么都够不到,童成远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图,小心翼翼的将我后腰的包取下,我拉开包,将那封写了数次的信交给他。
“你从小到大就教我,一个人,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要为自己做的每一件事负责任,那时我.我还不明白,什。。什么是责任。。”
我还想说更多,我还想说那时我小,还不懂什么是责任,长大之后也还是不懂什么是责任,在您选择小三要跟妈妈离婚的那段时间里,我一直不明白该好好守护妈妈是责任,还是为妈妈报仇才是责任。其实大多时候我都想着是的守护妈妈,毕竟我是她的女儿,她没了你,还有我,我会代替你陪她走遍世界各地,去最美的地方,看最美的夕阳。我曾试图让她走出你的世界,走出你带给她所有的伤痛,可是努力了好久,竟然都没有用。妈妈还是一天比一天消沉,曾经美丽的女子,如今就像一朵惨败的花,无论浇再多的水,都挽救不回她明亮的人生。妈妈的人生毁了,她唯一的希望走了,她一生将所有心血倾注在这个家,倾注在一个名唤童成远,我叫做爸爸的人身上,可是如今,我不知道如何做,才能对妈妈最好,她心中的童成远已经死了,她也已经死了,如今像个行尸走肉般活着,不过是因为一种执念。爸爸,项玲真的那么重要吗?
然而这些话,始终都来不及说出口。
脑袋一直都浑浑噩噩,手无力催下那瞬间,我艰难的说了多少字我都已记不清,有一股力量像拉着我不断的上升,慢慢地,将地上那个痛哭的男人,和那个满是是血的我,生生隔了一段距离。
我才明白,原来这便是生与死。
我想说的那些话,来来回回在我心底重复,而童成远,终究是听不到了。
我飘在空中,看到急匆匆从出租车上跑下的贺宇凡,出租车司机在他身后追着他要钱,他奔跑间将钱包丢出去,推开了项玲洋房的大门,然后楞在当场。
我忽然有种空虚的痛,贺宇凡一直很守护我,从小到大一直保护我,连听说我爸爸有小三也是极力的照顾着我和妈妈,直到我央求他帮着我找私家侦探查出项玲的住址。
只是,他是否有想过这一天呢,如果知道结果这样,他还会帮我找私家侦探打听项玲的地址吗?
我望了一回天,发现童真无邪的十八年,原来是那样,那样的幸福无比。希望妈妈能尽快从童成远带给她的伤痛中醒过来,希望凌叔叔能治愈好妈妈的伤。那个从来没听说他结婚的男人,几十年来一直默默守护着妈妈,如果当初妈妈选择的是凌叔叔,而不是童成远,一切是否会不一样呢?
我还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天空忽然一阵光晕,我急忙望像下空,只见满城都是救护车的声音,然后,一阵黑暗。
四周忽然黑了,我看不见天空,看不见南阳区,,看不见爸爸,看不见贺宇凡,甚至看不见一丝光亮。
这是要赴黄泉路了么?
可是为什么四周那么黑,看不到一条路,我该如何去黄泉呢?
我想往前走,却发现有了这个意念身子竟然自己飘了起来,我诧异这一举动,不作停留,往前飘去,可无论我怎么往前,都还是一如继往的漆黑。
心里顿时升出丝丝寒意,这到底是是哪里?
忽然有些声音在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听起来空空寂寂,不大真切。
我往着声音来源飘去,却还是看不见一个人,那些声音也在我耳边越来越大。
“真儿,你爸爸不要我们了,他不要我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真真,爸爸要和你妈妈离婚,你也长大了,你要照顾好你妈妈。”
“真真,无论再怎么难过,你还有我啊,我可以照顾你,我帮你照顾妈妈。”
“真儿,你怎么这么傻,你让妈妈我怎么活啊”
“童真,你坚持住,爸爸这就送你去医院,你一定要坚持住。”
“真真,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我不该该告诉你项玲的住址,不该。”
............。
这每一个声音都夹杂着梗咽与痛哭,这每一个声音,像诉说着无限的后悔。
我想大笑,眼泪却制止不了的流出眼眶,我终于忍不住痛哭了起来。才明白我的死对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个打击,可是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这些声音来来回回地在我耳边回荡,越来越大,越来越吵,吵得我头疼欲裂,左边那颗心脏开始四分五裂,疼得我无法呼吸,我想让这些声音停下来,可他们变本加厉的回荡在我脑海,一遍又一遍。我想睁开眼睛将这些声音的来源毁掉,却像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到底在哪里,这声音的来源到底在哪里,我要毁掉他们,我再也不要听见。
艰难睁开眼皮,一丝光亮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见到光了,我找到去黄泉的路了吗?可是,耳边有个听不懂的声音一直在响,是谁?难道黄泉路上竟然有个伴?
我忽睁大双眼。
这不是黄泉路,映入眼帘的,好像是一个房顶,但又不是天花板,也没见吊灯,而是一张铺平的布,上面绘满了各种画式,像极了我去年到蒙古旅游时那些居民居住的蒙古包。
我心头一跳,我怎么会来了蒙古?我不是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