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修远得知详情,怒发冲冠:“我真是糊涂,竟轻信那狼心狗肺的李家,速速与其断了关联,桑桑从此跟我沐家姓!”
柏云开抱拳道:“前辈,我的手下已经拿到李家所有佣人的口供,证实李家婆媳平日对于桑桑多有打罚虐待。”
柏之恒向来缜密:“如今证据确凿,无从抵赖,我派人知会李氏一族的尊长耆老,当面锣对面鼓,在李家宗祠中将此事彻底解决,绝不能留后患。”
沐修远感激道谢:“还是柏兄思虑周全,若无你与云开鼎力相助,我这可怜的外孙女不知何时才能脱离苦海。”
柏之恒笑言:“你我多年的交情,客气反而显得生分,桑桑甚是讨人喜爱,云开已经认做了干女儿,那她也就是我的孙女,定然要护她周全。”
沐修远让桑桑上前拜谢,而后才注意到女儿腰佩一柄挂有长穗五彩宫绦的九星日月剑,惊讶道:“这难道是宫中的赏赐吗?”
沐九儿将剑交给爹爹:“郡王今日带我入宫觐见,陛下亲赏我九星日月剑和五百金。”
沐修远轻抚剑柄之上的日月星辰,心情一如昔日从先帝手中接过那般激动,同时也知女儿尚不足以配此剑:“定是云开有心,特意为你请功,今后需得加倍勤勉,万不可自大懈怠。”
柏云开趁此机会说道:“陛下亲命九儿加入六扇门,参与彻查厉氏兄弟一案,不过她尚有犹豫,想及早回樾县在您身边尽孝。”
沐修远大手一挥便做决断:“既为捕快,就当以案件为重,我无病无痛、身体康健,无需你忧心,回想六扇门岁月,最大的遗憾就是未能亲手将厉氏兄弟缉捕归案,你正好可以替爹爹了却这一憾事。”
“好”,沐九儿只言一字,悲恸苦楚深藏心底,自己极有可能无法长久陪伴家人,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好所剩不多的时间,成为让爹爹骄傲的好女儿,她并未接过递回来的剑:“我一直以来练的都是暗器和软剑,并不擅长重剑,不如爹爹先替我收好。”
沐修远点头道:“也好,不过你务必要牢记九星日月剑的精髓,其中日与月意为披星戴月,无愧天地本心,九星代表六扇门初创时的九大神捕,同时喻指捕头与捕快皆如星辰,孤星再闪耀也无法照亮整片天幕,唯有携手配合方才能揭开真相见光明。”
柏云开恭敬道:“前辈所言字字珠玑,晚辈受教,难怪陛下仍将您的功绩与威名记于心中。”
沐修远与柏之恒相视而望,惨烈往事再次浮显于脑海,当年使他决意离开六扇门的,不仅仅是郑雄的阴谋诡计,还有朝堂的虚伪残忍。
昔日庆王,今日圣上,他披着心忧天下、淡泊名利的假面,将所有人都视为掌中棋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成功登上至尊帝位,后以狠辣手腕诛杀异己,稳定朝局,制造了多少血案、多少冤屈、多少孽债。
沐修远无力改变残酷现实,也不愿成为帮凶,在原则与权位之间,他永远选择前者,最终隐退家乡樾县,成为县衙无名捕头。
这时杨凌干练且飒爽的女声响起:“沐大哥,前来京城怎得又不知会我呢?”
沐修远瞬间头大,这位姑奶奶简直如他命中注定的克星,蹙眉望向老友。
至交相会,心境不由回到少年时,柏之恒铁面展露久违的轻松笑意:“我得了几坛上好的秋露白,想着阿凌师妹最爱此酒,于是便邀她前来同聚。”
杨凌惯着男装,不施粉黛,虽是上了年纪,英姿风采犹不减当年,豪爽如旧,嘴利胜刀:“还是柏师兄够义气,不像某些人,我去樾县小住三两日,就黑着脸下逐客令”,其后抱起桑桑说道:“昨日李家的事我都已经听说,云开和九儿做得对,就该好好教训那些薄情寡义之人!”
柏修远无奈道:“就算是好话,从你嘴中说出总也会变了味儿,就如同教唆孩子们去做山大王一般。”
桑桑在外公家中小住时常常能见到杨凌,并不生疏,问道:“阿凌奶奶,山大王是什么?”
杨凌说道:“山大王就是土匪,他们还会抓小孩,奶奶以后教你武艺,保你能把坏人全都打跑。”
柏之恒笑言:“阿凌,九儿称你为姑姑,桑桑该叫你姑奶奶才对。”
杨凌黛眉轻挑:“沐大哥总是尊我为姑奶奶,桑桑假如也这样称呼反而奇怪。”
沐修远拿这位祖宗毫无办法:“孩子们都在,你能不能收一收那口无遮拦的性子。”
杨凌干脆拒绝:“不能。”
长辈间开玩笑,沐九儿与柏云开立于旁侧不便多言,皆强忍笑意。
众人入席用午饭,杨凌说道:“九儿,你若是在六扇门住的不舒服,尽可以来我家中。”
其实沐九儿住在柏园确实不大妥当,不过柏云开已想好说辞:“如今六扇门鱼龙混杂,我们在查的案子又暗藏凶险,我宅中正有个闲置的院子,九儿住在那里最为合适。”
杨凌一贯坦荡洒脱,倒觉无妨:“江湖儿女向来不需过多忌讳,年轻时游走天下,我曾与沐大哥和师兄同住一个院中,同行同乐同饮,亦是快哉。”
饭桌上突然静了静,为人父母顾虑便会增多,沐修远与柏之恒皆出身江湖,并非严守礼教的迂腐之人,不过此事可大可小,毕竟是年轻男女逾矩相处,细细思量隐患颇多。
娴雅夫人察觉尴尬,为众人盛汤,三言两语岔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