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送来品类繁多的玩具与糕点,见太子不解的眼神,柏云开说道:“我将九儿的外甥女认做干女儿,带些新奇的玩意儿回去哄孩子开心。”
“你倒是颇有慈父的模样,真是有趣”,话是如此,胤睿的表情却略带些沉重,他心知眼前二人关系匪浅,可有些话不得不讲:“拓跋枫此次也会前来汴京,父皇有意择选宗室女与之和亲,他尚未明确表态是否同意,倒是修书一封向我询问九儿的近况,希望由我出面将你请来京城。”
沐九儿不由心惊:“他…他难不成还在记恨那一刀之仇吗?”
胤睿说道:“你或许尚不知晓,拓跋枫如今不仅仅是大将军,还是西魏太子。”
沐九儿愕然:“西魏太子不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拓跋勇吗?”
胤睿解释道:“拓跋勇发动兵变,企图逼迫魏帝退位,拓跋枫成功镇压叛乱,因此获封太子。”
虽有私怨,可沐九儿仍实事求是道:“我不大懂江山社稷与战争谋略,不过感觉拓跋枫取代拓跋勇,倒是对于两国和平大局可能更为有利一些。”
柏云开并不知娃娃脸此段往事,脸色顿时阴沉:“你与拓跋枫之间究竟发生过何事?”
生死之劫一言难尽,沐九儿长话简述:“北境大战中我被拓跋枫俘虏,曾失手伤过他,好在两国最终停战并结盟,我也安然返回。”
柏云开猜到其中必有曲折,可她一个姑娘家深陷敌军军营,当着旁人的面不便询问详情,起身告辞离宫。
返程的路上,沐九儿在马车上向外张望,见是直接回柏园的路,问道:“我们不去六扇门调查厉虎的案子吗?”
“不急,需留有空子,魑魅魍魉才会显形”,从宫中共带出三个锦盒,柏云开拿起海棠纹饰的盒子拆解,从底部取出薄薄小小的册子递给她:“这是陛下近一个月的药方,你能否从中看出问题。”
沐九儿忆起方才告别时,太子胤睿的近侍以手指在此锦盒上轻轻点了点,看似无意的动作,竟暗藏玄机,猜想应与宫廷密事有关,也未多问,接过仔细查看后说道:“药本身没有太大问题,只是…”
柏云开说道:“与我不必有忌讳,但说无妨。”
沐九儿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不知陛下上一次得皇子或公主是何时候?”
柏云开答道:“六年前。”
沐九儿又问:“听闻吴贵妃近来独得陛下恩宠,她可有子嗣?”
柏云开鄙夷轻哼一声:“吴贵妃是吴青云的姐姐,心机深沉歹毒,搅得后宫乌烟瘴气,所幸并无子女,不然朝堂局面将更为混乱,你是不是看出她在药中做了手脚?”
沐九儿犹豫片刻,在心中斟酌词句:“吴贵妃方才所送的药与第三张药方完全吻合,功效是大补还阳,但陛下毕竟年事已高,不易纵情沉溺,更不宜使用药物勉力支撑,斗胆说句大不敬的实话,我虽未号脉,可是观其脸色,再加之你方才所言,无论使用何方法,陛下再有子嗣的希望都极其渺茫。”
柏云开忿然蹙眉:“你既已看出端倪,我也无需再隐瞒,其实六年前陛下就已开始力不从心,心术不正的宦官秘密敬献罗浮山龙虎丸,我得知此事后特请阿错大哥入宫诊治,当时他说需以克制保养为主,否则将加速油尽灯枯,谁知自从吴贵妃进宫,以妖色惑主,诱使陛下变本加厉。”
沐九儿说道:“单就补药也就罢了,最大的问题是我还在陛下的衣衫上闻到了合欢香的气味。”
柏云开怒发冲冠,“胆大包天,竟敢将秦楼楚馆的下作熏香带入宫中!”
沐九儿有一事想不通:“听闻宫里多年前有人将毒物混入香炉企图谋害皇后,自此之后内务府就严禁各宫私配香料,改由专人统一供应,吴贵妃如何能将合欢香混入其中?”
“内务府事务是由二皇子统管,他与吴贵妃勾结的罪证又多了一桩”,宫廷深似海,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若非时时关心、事事暗查,断然无法知晓其中详情,柏云开愈发觉得娃娃脸如宝藏:“想不到你连宫闱内规也有所了解。”
沐九儿说道:“我仅仅是听杨凌姑姑讲过一些宫里的事情罢了。”
柏云开将药方妥帖收好:“每每与杨姑姑见面,她总是提起沐前辈,他们二人的关系似乎很是微妙。”
沐九儿说道:“我爹爹和杨姑姑就像是一对斗气冤家,不见时想念,见面却总是争吵。”
杨凌出身侠商豪族,既是显赫皇商,又是巾帼英豪,与柏之恒师出同门,同沐修远也是多年挚友。
柏云开会心而笑:“你难道不觉得沐前辈和杨姑姑很般配吗?”
沐九儿想法却恰恰相反:“他们两人相识至少有三十余年,杨姑姑的未婚夫过世已久,我娘也离世多年,若是真心合适,怎会到如今还是以朋友相处。”
柏云开挑眉道:“相知相许的甜蜜固然美好,可若即若离的暧昧也颇有趣味,不尝遍感情百味,何遣漫漫人生。”
沐九儿瞥了他一眼,完全曲解:“不愧是满腹诗书的郡王,竟能将风流滥情描述的这般清新脱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