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粹宫内,高惊梦独自坐在殿中,看着铜镜中自己的容颜,与刚入王府时无半分差别,满意的笑了笑,除了好姐妹琅然和庞大的家世,便只有这张脸撑着她在宫中的地位了.
正沉吟间,春梅走了进来,捧着一盒桃花姬“小主,贤妃娘娘送来了桃花姬给您.”
高惊梦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淡淡道“搁下吧.”
春梅“诶”了一声便把桃花姬放在八仙桌儿上“娘娘这几日,心情不大好吗,奴婢见您也不太说话,也不笑了.”
高惊梦叹了声气道“皇上都不来了,还笑给谁看阿.”
春梅附和道“也是,皇上现在一心都在皇后和仪嫔的肚子上,旁人自是顾不得了.”高惊梦拿起桌儿上的茶盏饮了饮,春梅又道“可奴婢听说,仪嫔这胎可是不太好,那日腹痛也就罢了,她这胎貌似生不下来.”
高惊梦细眉一提,如夏日里盛放着的芍药花“她生不下来最好,属她矫情做作,本宫瞧她就是骄奢享福太过,才折了那孩子的寿数.”
春梅叹了一口气道“也是可怜了仪嫔娘娘,景阳宫上下怕是只有她自己还不知道这胎生不下吧.”
另一壁的翊坤宫中,琅然无聊的侍弄着廊下的玉台金盏,那几盆名贵的花朵儿,是从漳州运过来的,一路颠簸到紫禁城,芳香浓郁,经久不散,为他地水仙不及,亭亭玉立的花梗,衬托着春雪般晶莹的花朵.
“花房的主事不是说这玉台金盏娇贵,一向是不肯送来的,怎么今儿便送来了,还送来了两盏?”琅然疑惑道.
希容也不知这花房是何意,仔细想了想才道“娘娘忘了,咱们宫的掌事太监小椅子的兄弟是新提拔上来的内务府总管,这两兄弟都感念娘娘恩德,但凡是姜公公能做主的,都送来了翊坤宫.”
琅然微微一笑,偶然想起“对了,皇后娘娘说要举办荔枝宴,这都大半个月了,也不知内务府筹备的如何了?”
希容回道“娘娘有所不知,那荔枝金贵,一路从福建自水路运来,大半儿的果实都落在了路上,剩下的几株荔枝树,即便运到京城,也是寥寥无几.”
琅然笑道“皇后也算贤惠,既是难得的东西,除去太后皇上皇后自个儿,其它人怕是无福消受了,如此举办荔枝宴,内嫔妃外大臣都可品尝几颗,合宫内外,更无不赞皇后贤德.”
希容应和道“皇后娘娘,也是会做人的很.”
琅然笑笑,看了看窗外阳光正好,对着希容道“左右闲来无事,咱们去看看高姐姐吧.”
希容点点头,刚要去外头传轿,只见如烟身边的大太监赵长安进了来,对着琅然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贤妃娘娘请安.”
琅然回道“赵公公请起,这个时辰皇后娘娘叫你来,可是有何事吗?”
赵长安恭敬道“皇后娘娘请诸位主儿即刻前往长春宫,皇上纳了一位新人,皇后娘娘想让各宫主儿都见见.”
琅然和希容对视了一眼道“本宫先去更衣,公公且去候着吧.”
赵长安拂尘一甩回道“那奴才先告退了.”
长春宫中,琅然扶着阿妧的手进了正殿中,见众人皆以到齐,她便也按照自己的位次坐下,刚刚坐定,抬头便看见了自己对面行首位置的高惊梦,一身艳贵的蝶恋花双纹敞纱衣,精致的流云鬓上满缀着红色玛瑙穿金边的头饰,一袭金丝凤尾流苏缓缓垂下,颇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华贵大气,如烟本就不喜奢侈,头饰也只是点缀了几朵通蓉花草,一袭宝蓝色的蜀锦旗装,也凸显的她落落大方.
“这几日天气越发热了,叫你们来,实在是难为了,只是后宫又有了一位新姐妹与我们作伴,本宫也不得不召了大家前来,我们好一同见一见.”
仪嫔大着肚子,喝了一盅太医嘱咐的红糖姜茶道“秋月原是伺候皇后娘娘的,没想到竟然这般有福,这才来景阳宫几日,就被皇上看中,前儿封了官女子,昨儿又晋了答应.”
高惊梦倚着身子,手腕上露出一截玲珑玉环,那玉环成色极佳,似是透明无物“皇后贤惠,可臣妾不得不说一句,皇上是孝子贤孙,这还未过先帝的周年,皇上就纳了新人,皇后您又大张旗鼓的叫来满宫嫔妃认识,这若是传出去了,臣妾深恐皇上在外头的清誉会不大好.”
如烟坐在凤位上神色凝重,苏幽怅看了如烟一眼轻笑道“贵妃娘娘多虑了,皇上纳这位昭答应时,已经禀明了老佛爷,老佛爷也允了,怕不是贵妃这几日受了皇上冷落,贵妃娘娘深恐新人再侧,不闻旧人了.”
高惊梦的手死死的握紧了红木方桌儿,琅然见此正要出言,仪嫔却笑盈盈的道“苏嫔娘娘这话差了,贵妃娘娘岂是那善妒之人,只是这几日未侍寝,算不得什么的.”
琅然见她们对高惊梦如此品头论足,心中早已不悦,面儿上的笑意却愈加深重“说来也是,本宫侍寝时,在养心殿外围房中见到了几张字帖,那字歪七扭八的,跟鬼画符一般,本宫还想着皇上御笔,收集了不少名师名家的大作在御书房,怎会养心殿内就搁着如此不堪入目的书作,后来问了皇上才知道,那是三阿哥临的贴,本宫想着这三阿哥都七岁了,怎么这字写得如此难看,今日一见到苏嫔便都知了.”
高惊梦,喝了一口茶,红唇微启,嫣然一笑道“琅妹妹知道什么了?赶紧说出来给大家听听阿.”
琅然笑道“苏嫔对皇上一心关切,自然少了照顾三阿哥的时候,才让这鬼画符进了养心殿,让皇上看了生气.”
高惊梦用帕子沿着口鼻,不小心笑出声儿来,苏幽怅忍着气,手里的绢子都快撕碎了,她是最听不得旁人诋毁三阿哥的,可是又不敢对位分比她高出许多的琅然和惊梦说些什么,只得涨红了脸,半晌,她贸然起身,对着如烟微微福了一福,告退回宫了.
见她如此,高惊梦越发得意了,如烟轻了轻嗓对着众人道“好了,皇嗣也是你我可以议论的吗.”
高惊梦倚在秀墩上,高高的柳叶眉微微扬起“臣妾们只不过实话实说罢了,三阿哥若是真有才华,皇上也不用那么费心了.”
如烟也不愿与她在口舌上多计较,示意了明兰带昭答应上殿,没一会儿明兰便带着昭答应走了进来,仪嫔见她自是不痛快的,大大的白了一眼不再看她,明兰对着昭答应一一介绍着“昭答应,右侧为首的是慧贵妃娘娘,后面依次是,仪嫔娘娘,海常在,左侧为首的是贤妃娘娘,后面依次是,金贵人,陈答应.”
盛秋月淡淡的笑了笑,屈身恭敬道“嫔妾见过各宫姐姐,给各宫姐姐请安.”
如烟端坐在凤位上,看大家也没什么兴趣便道“好了,诸位姐妹也见过了,日后定要和睦相处,齐心协力为皇上早日诞下龙嗣才是.”
众人起身道了声是,便各自退下了,琅然扶着阿妧的手,与高惊梦并肩跨过了长春宫正殿的门槛,走到仪门时,回头便看见盛秋月笑盈盈的上前来,对着二人福了一福道“两位姐姐请留步.”
琅然看了她一眼身上穿的,粉红色穿金丝锦袍轻声道“昭妹妹有何事?”
盛秋月委婉着低下头,鬓边上浅灰色的小花微微扬起,仿佛一只努力飞上枝头的麻雀“嫔妾宫女出身,初封答应,无依无靠,想去二位娘娘宫里坐坐,不知娘娘可否允诺?”
琅然和惊梦对视了一眼,惊梦看着她居高临下道“昭答应怎么这般自轻自贱,你又怎么会是无依无靠?你原本是皇后的侍女,后来又到景阳宫中伺候,皇后和仪嫔自是会记得你的好儿的,你不用不着费心讨好我们.”盛秋月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些什么,惊梦看着她低着头的可怜样子,偶然想起了自己在高府时的情形,成日里小心谨慎的做人,还要受两个嫡出妹妹的冷眼,想到这些,她的语气也和缓了起来“钟粹宫地方大,就去本宫那里吧,你也收收你的可怜样子,没的叫旁人看见好像本宫和贤妃欺负了你似的.”
盛秋月福了福点头道“多谢贵妃娘娘,贤妃娘娘.”
傍晚时分,如烟正坐在寝殿里与明兰她们说话儿,正逢赵长安进了来打了个千儿道“启禀皇后娘娘,皇上翻了海常在的牌子,去了延禧宫.”
如烟微张着唇,刚要开口,明兰却对着赵长安道“怎的去了延禧宫?”
赵长安并没有回答明兰,只定睛看了看如烟,如烟从珐琅瓷盘里拿出了一个蜜橘拨开来,放入口中,只觉酸甜可口“这橘子酸的很,你等下送去景阳宫一些吧.”
明兰疑惑的看着如烟,赵长安一怔,答应着也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