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皇上的旨意便传遍了六宫,最先知道的,当属慈宁宫和长春宫,慈宁宫先得到消息的还是长公公,长公公先说给了晚晴听,等晚晴告诉太后时,太后却早已从槿姑姑那里知道了,太后一向不喜高惊梦,对琅然却是无所谓的,所以便也无事.
长春宫中,富察.如烟怀着身孕,听得消息也是替琅然开心,当下便吩咐了明兰送了些贺礼.
翊坤宫中,各种赏赐更是络绎不绝,就连翊坤宫的宫人们也比以往殷勤了些,希容和阿妧也是替琅然高兴,阿妧在廊下清点着皇上和各宫送来的贺礼,希容和琅然还有高惊梦坐在殿内,谈笑着.
“皇上亲赐新名这样的福气,宫里,你可是第一人.”琅然看着她,虽是笑着的,却也知她心内也是不好受的.
“无论我叫什么,我是谁,咱们姐妹情分可是变不得的.”琅然看着惊梦正色道.
高惊梦抚了抚头上的鸾凤钗,缓声道“如今你也好了,得了皇上恩宠,任旁人也不敢欺负了我去.”
琅然看着她的样子,不禁笑出声儿来“宫里也怕无人敢欺负高姐姐吧.”
说话间,李玉进了来,身后还跟着几名小太监,几个小太监像是抬着什么东西,只是那东西用红布盖着,琅然和惊梦也不知是什么.
李玉走上前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请贤妃娘娘安.”
琅然示意她起来,李玉半躬着腰笑道“皇上赐贤妃娘娘御笔亲题的匾额一副,还请贤妃娘娘笑纳.”
说罢,几个小太监抬着匾额走上前来,李玉笑着揭开红布,只见匾额上面写着“慎贤懿德”四个字.
高惊梦看了这几个字,淡淡的笑了笑,拿起桌儿上的茶饮了饮,垂着头也不说话,琅然见她如此,示意希容收下匾额,又道自己午后会亲自去谢恩,李玉便领着小太监们走了.
李玉走后,屋子的气氛霎时变得凝重起来,仿佛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听得见,琅然凝神良久,想找些话题,高惊梦却轻轻放下茶盏,站了起来,用一种琅然从未见过的目光看着她“琅妹妹侍寝一夜也累了,我就先走了.”
琅然起身拉住她,疑惑道“姐姐莫不是要跟我生分了?”高惊梦也不说话,只沉着神情,站在原地,琅然看着她的样子,慢慢的松开她.复又坐下,望向窗外收着贺礼的阿妧道“我对皇上本无意,姐姐是知道的,在府中时,皇上每次来我房中,我都劝着皇上去姐姐那里,如今皇后身怀有孕,姐姐又得罪了太后,若是我再沉寂下去,如何还能拉姐姐一把,姐姐也要永远被撤了绿头牌,困在钟粹宫吗?”
高惊梦被她说的有些难为情,转过身,看着流泪的琅然,从腰间抽出帕子温柔的替琅然擦拭“我并非怨你得宠,只是看着皇上对你这么好,多少有些不知所措,妹妹可别往心里去.”语毕,高惊梦遂又握住琅然的手“此事是姐姐错了,妹妹勿要怪罪.”
琅然起身,眼底含了几分无奈“什么怪罪不怪罪的,姐姐莫要说这些.”
高惊梦勉强一笑,别过头,看着那匾额,只觉得越发刺眼,寥寥坐了会儿便回自己宫里去了.
一入了夜,皇帝便传了旨意叫琅然去养心殿侍寝,琅然自然是欢喜的,只是想着白天的事情,也有些犯愁,可皇上的旨意也推脱不得,精心打扮着也就去了.
另一边的长春宫中,苏幽怅,黄温仪,玉簟秋都在,如烟坐在上首翻看着敬事房的记档,只翻了几页便看见都是琅然侍寝,她虽不是妒忌吃醋的性子,却也眉头微皱,哪有女子愿意自己的夫君宠爱旁人的.如烟合上记档递给了一旁的明兰,明兰便也拿着记档下了去.
苏幽怅眼波流转,端详着如烟似有不悦,开口道“这几日热了起来,皇上顾及着皇后娘娘的身子没有挪去圆明园避暑,但这长春宫冰块的供应却是足足的,可见皇上多体贴皇后娘娘呢.”
如烟淡淡的笑了笑,拿起桌儿上的一盅菊花茶饮了饮,对着黄温仪道“黄嫔,你产期将近,多有不适,皇上体贴你,特赐了仪字作为你的封号.”
仪嫔一愣,大着个肚子刚要起身,如烟便示意她坐下,苏幽怅玉簟秋对视了一眼起身恭敬道“恭喜仪嫔.”
玉簟秋刚坐下,瞥了一眼仪嫔道“仪嫔临近生产,皇后娘娘派了不少人照顾,一时之间,娘娘宫中的人手怕是不足了,可该叫内务府好好挑了人来伺候.”
苏幽怅看了一眼玉簟秋忙接话道“是阿皇后娘娘,娘娘是中宫,这长春宫可少不得人伺候,娘娘若放心,此事便交给臣妾来办吧.”
如烟点点头,众人寒暄了会儿便也都各自散了,只剩下苏幽怅和如烟在寝殿内,如烟遣走了侍女,苏幽怅起身看着如烟正色道“娘娘翻阅了记档,可知近日都是贤妃在侍寝.”
如烟拿着玉色凤凰团扇,扇了扇道“潜邸时她就不受宠,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苏幽怅沉吟片刻道“贵妃受宠一是因为自身姿色,二是因为家世,高斌督办河工,功在社稷,贤妃如今已经是辉发那拉氏了,她的阿玛那尔布也在高斌手下当差,她二人又要好,若是联手邀宠,恐娘娘和富察家,地位不能稳若磐石了.”
如烟沉吟片刻,颔首道“皇上喜欢谁,本宫如何能左右呢,你还是花些心思,好好照顾三阿哥才是.”
说罢,幽兰明兰进了来,扶着如烟,缓缓走进内阁,苏幽怅看着皇后离去的方向凝神片刻,也携着侍女珍儿走出了寝殿.
“娘娘怎么突然跟皇后娘娘说这些呢,皇后娘娘性子柔和,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举动的.”珍儿扶着苏幽怅的手,往长春宫门外走着.
苏幽怅笑而不语,两人并着肩上了轿撵.
养心殿的烛火烧的火红,像帝后大婚时彻夜点着的凤凰花烛,皇帝睡在里侧,琅然睡在外侧,侧着身子,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花烛,只见烛身慢慢干枯,落下了几滴烛泪,凝在烛台上,外头有徐徐清风拂过,残烛化,晓风凉,人惆怅,琅然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如此得宠,虽言家里一直希望她出人头地,她自己却是没什么心思的,她只想守着高惊梦,平安度日就是了,若不是额娘的期盼,也为了家里的弟弟和阿玛,她却是连这紫禁城也不愿踏进半步的,这样想着想着天也快亮了,琅然看了看熟睡的皇帝,悄悄起身,希容也进了来,给琅然换好了衣服,众人抬着轿撵,回到了翊坤宫.
按规矩,除中宫外,其它妃嫔是不能留在养心殿过夜的,虽有皇帝特许,琅然却还是守着规矩,每次侍寝后,天微亮时便悄悄回到自己宫里.
到了午后,众人齐聚长春宫请安,琅然因着整夜无眠,回到自己宫里又小憩了片刻,一时间请安便迟了,她穿着一身烟灰色山水锦袍,梳着两把头,头上的是极清简的头饰,扶着希容的手走到中间屈膝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臣妾来迟了,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如烟刚要说些什么,还未来的及开口,坐在玉簟秋旁的苏幽怅便看向琅然开口道“贤妃给皇后娘娘请安一向勤俭,今儿怎么迟了阿?莫不是娘娘近日侍奉圣驾劳累了?”语毕,苏幽怅端起桌儿上的菊花茶饮了饮,高惊梦看着琅然,温婉的语气如春日和煦的风“苏嫔好口才阿,皇后娘娘还未说什么呢,你倒是起劲儿了.”
苏幽怅放下茶盏身子微倾“臣妾等侍奉皇后娘娘,晨昏定省都是守着规矩的,今儿贤妃娘娘迟了,贵妃娘娘可要包庇她吗?”
高惊梦一把夺下春梅手里的芙蓉团扇,指着苏幽怅,眼底暗藏着怒火“你也知本宫是贵妃,她是贤妃,你一小小嫔位竟然敢犯上不敬!”
苏幽怅也不惧她,即刻回道“此事无关位分,只论个理字,贤妃她迟了就是迟了,再言说,这里是长春宫,不是钟粹宫,怕是还轮不到贵妃您教训我吧?”
阿妧看着她们唇枪舌战,你来我往,赶紧扯了扯琅然的衣服,让她赶在高惊梦发作前忙忙跪下道“臣妾知错,刚才就已请罪,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众人看向如烟,如烟看着她们,神情淡漠的如一缕缕秋日里飘散的落叶“顾念贤妃是初犯,本宫也不好重罚,就罚两个月月俸吧.”
话音刚落,苏幽怅起了身跪在琅然一旁对着如烟道“慧贵妃咆哮长春宫,臣妾以为不能宽恕.”
高惊梦不曾想苏幽怅有胆色指责自己,顿时慌了神,起身微微屈身道“臣妾只觉苏嫔犯上,一时情急,不是有意的,皇后娘娘莫要怪罪.”
如烟沉默片刻道“贵妃你身为嫔妃之首,当以身作则,你就与贤妃一样,同罚两个月月俸,以示惩戒吧.”
高惊梦是气急了,仰起脸福了福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坐在苏幽怅一旁的仪嫔不悦道“这慧贵妃如此放肆,娘娘还是罚轻了.”
如烟也不想在说什么,挥挥手示意她们散了,琅然起身,看都没看苏幽怅一眼,便和阿妧一前一后疾步走出了长春宫,苏幽怅闷哼一声,看向仪嫔,仪嫔挺着隆起的肚子笑道“苏姐姐直言不讳,这皇后娘娘才肯罚了她们,否则她们俩也太嚣张了.”
苏幽怅淡淡的笑着,叹了口气“我又有什么本事呢,一切还得皇后娘娘做主,也是钟粹宫的那位跋扈惯了,近日又遭皇上冷落,太后冷眼,我才敢多言几句,皇后娘娘也才好借着贤妃之事,惩罚了她.”
仪嫔笑道“她也该好好罚一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