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我就被一阵阵劈啦的鞭炮声惊醒,今天是大年三十,平常只有谁家娶了媳妇才能听到这种我喜欢的声音。在这一天左邻右舍都会起得很早,贴门联、剪窗花、擦桌椅、扫院落,井然有序的把家里收拾的干净利索就为了图个喜庆。
被窝里真的是很暖和,我卷曲着身体一点也不愿意动弹,憋了一整夜的尿我硬扛着就是不下床。我把被子又重新盖过头顶,可床那头的弟弟却不乐意了,他嚷着要向母亲告我的状,说我抢他的被子。
昨晚睡觉前我俩就产生了矛盾,说母亲新缝好的那个绣着两朵花的枕头是他的。这怎么可能,明明是给我的。我当然不会让,因此我俩还差点打了起来。
母亲这时走了过来,手上还托着两件新毛衣。我俩心照不宣的一下子就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别提有多高兴了,互相争着问母亲哪件是自己的。母亲见我二人如此不相让,轻轻地给了我俩每人一巴掌。
刚吃完午饭邻居家的张二叔就在院子里喊:“成海哥,在家吗?”父亲一听有人找他忙拉开门去迎接。“原来是你呀,二弟,找我有事?”父亲找了把椅子给他坐,然后问。张二叔的脸色灰不拉几的好像有事要说,父亲只好打发我俩去院子里玩。
大约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隐隐约约的听到里面张二叔的声音:“成海哥,兄弟太憋屈了,不找个人唠唠心里这个疙瘩就解不开。你也知道,自从翠莲进了我家的门就没一天消停过,整天和我大吵大闹嫌我穷没本事。我爸妈死的早,有个哥呢早年得过一场重病脑袋落下了残疾。咱都是庄稼人,我能把这个家支撑起来已经不容易了,她不体谅不说还嚷着不和我过了,这不是拿锥子扎我的心吗?”
他家的事其实在村子里早就不是秘密了,可这个心结谁也替他解不开。祖祖辈辈都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没啥好出路只有种好那一亩三分田,但如果是老天爷哪天不高兴了,真的就要等着饿肚子了。
我顺着门缝往里看,发现父亲夹着的烟头都快要烫到手指了。他深深地吸完了最一口才舍得扔掉,然后听见他说:“二弟,你能把家里的事说给哥听,说明没把哥当外人。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翠莲的确是有不对的地方,可咱这地方穷,还有好多人没有娶上媳妇呢,叫我说忍忍算啦。”
他俩聊了一下午临近黄昏的时候,张二叔才离开我家。
母亲刚把饭菜端上桌,我和弟弟又开始争了,看谁往自己的碗里夹的菜最多。收音机里早就提前预告说,今晚的八点中央电视台会播出春节联欢晚会。还说要想看到图像只有电视机才能行,电视机是啥?我都没见听说过。
今年校园里最流行的那首《忘情水》,好像就是去年一位香港的歌手,在春节联欢晚会上第一次唱给我们听的:
“曾经年少爱追梦,一心只想往前飞
行遍千山和万水,一路走来不能回
慕然回首情已远,身不由己在天边
才明白爱恨情仇,最伤最痛是后悔……”
可以说这首歌掀起了我们年轻一代狂热的追捧,不知今年又会有哪首歌能成为明年的流行。
村子里还是个点着柴油灯的时代,昏暗的屋子里只有光亮处能看清人脸。晚上人们一点业余生活都没有,两眼一抹黑老早的就睡了。今天也不会有什么特别,还是会和以往一样,我没精打采地正准备睡觉时,父亲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听人讲,村长家昨个买来了一台黑白电视机。”
不怕笑话,长这么大我还真没见过电视机长啥样?书上不是说这东西要有电才管用吗,那电从何来呢?我拽起弟弟就往外走,村长家我太熟悉了,因为他就是我的玩伴王志的父亲。
王志的家在村子的中间住着,东西两头的人去他家都很方便,这也是村上的广播喇叭一直安放在他家的原因。来的有点晚了,他家的院子里连草垛上坐的都是人。挤不进去呀,这该怎么办呢?还是身后的弟弟提醒了我:“哥,你大声喊王志几声,看他能不能听见,把我俩带进去。”
还别说真见效了,王志拨开人群让我俩顺着缝隙挤到了最前面。但是到了最前面有一样不好,得坐在空地上要不然会影响后面的人。幸亏今天我俩穿的棉裤特厚,要不然这么冷的天非得把屁股冻坏喽。
那就是电视机呀?它摆放在屋外门口处的一张高桌子上。它属于正方体,四边是银色的框,中间镶着一块不透明的镜片。还有上方处竖立着两根天线,看着像山羊头上的两只角。
电视机得有电才能管用,我好奇地寻望着这道难题是怎样解决的。这时我看到电视机左侧的一米处,有几个青壮力围着一辆轮子朝向的自行车看。“是用自行车发电吗,”我自言自语的说。
王村长像是听到了我说的话,他从我后排的板凳上站起来说:“自行车子的齿轮和一个电机的齿轮,用链条连接在一起就能发出电。不过得用人力带动它们,坐在改造过得车子上就像平常骑得那样就行。”“噢,原理是这样的,”我突然间茅塞顿开。
挤进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坐在身后的小冉,旁边的那位就是她的父亲王文贵。听说她的父亲在乡政府上班,至于从事的什么工作我就不清楚了。王村长和他的关系非常好,经常在街上看到他俩嘻嘻哈哈的聊着天。
小冉的另一侧是王志挨着她,我扭头看了一眼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电视里突然冒出了画面,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从幕后走出来对着话筒向大家拜年,此时乱哄哄的院子立马变得静悄悄。
只见两个主持人你一句我一言配合的非常默契,逗乐大家的同时也不忘记介绍即将要出场的节目。他俩话音还没落地演员就已经出场到位,首先带给我们的是大型歌舞表演。太宏伟壮观了,五颜六色的灯光,打扮时尚的表演者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可就在此时,电视机突然间什么图像也没有,好像是断电了。
这一下子像炸了锅似的,把目光全转移到那个蹬车子的人身上。王村长还问了句:“怎么回事啊?”他摸着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的说:“劲使的有点大,链条蹬断了。”太气人了,大家乱嚷嚷着让他赶紧修。
等接好断掉的链条节目差不多已经过去了一半,也不知错过了多少精彩的演出啊!不能再有下次了,所以王村长又换了一个看着比较稳重一点的人。
天太冷了,这时又刮起了风,屏幕上刚刚显示过已经夜里十点。我冻得浑身打哆嗦,弟弟牙齿咬的吱吱作响,其它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跺着脚在取暖。小冉与他的父亲在半个钟前就已经走了,王村长也顶不住了,说大家都散了吧,明天再过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