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非常的冷,河面结了厚厚的冰,光秃秃的树杈只有那麻雀肯稍作停留。人呼出的气息形成了雾状,走在深一脚浅一脚的雪地里生怕摔个底朝天。
今天是星期五,下午还有最后两节课。吃午饭的时候母亲就再三劝阻我别再去上课了,天寒地冻的风又刮的那么凶容易着凉感冒。
我家离学校挺远的要走完整个村子,还要跨过一条河才能到。河上有座年久失修的桥,每次过都会使人心惊胆战。牛啊马呀像是通了灵是的,无论怎样生拉硬拽就是不肯过去。
学校为什么要建在那样一个出行严重不方便的地方,因为村子里拿不出更多的钱,只出了一小部分与河对岸的村子共同建造,人家占大头,自然而然的就坐落在它们那里了。
我正要躲进屋子里不打算去了,恰巧看见小冉从我家门前走过。她与我家隔着一个胡同算是半个邻居吧,但因属于异性的关系,平常上学的路上从未有过结伴而行。我踮起脚尖伸着头朝篱笆院望去,小冉瘦弱的身躯被寒风飘雪相裹挟着,咧咧歪歪逐渐地走远了。
可笑,人家一个女孩子都不惧严寒,我一个男子汉难道要畏缩不前?我一把从火炉旁捏上来半块烧焦的馍塞进嘴里,也没和母亲打声招呼掂起书包一溜烟的跑向了门外。
我顾不得脚下厚厚的深雪去赶超小冉,可当真的快要撵上的时候却又不打算跑到她前面了。我也搞不清脑袋瓜里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反正就是想跟在她的身后走。
我早就留意到小冉非常喜欢把乌黑的头发扎成两个麻花辫,走路一甩一甩的像起风的树枝来回摆动。她俊秀的脸孔襄着两个小酒窝,一身花棉衣给冬天里添上了色彩。女孩子还是娇小玲珑的好看,假如小冉与我这个胖乎乎的大圆脸并列走,两相比较肯定能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我经常地自嘲自己,一日三餐都有咸菜相伴,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偶尔能开开荤打打牙祭,没成想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浑身还是长满了肉。
再走十几米就要到那座危险的桥了,总共有七八米长两米多宽吧,就这短短的一段路每次心都悬到嗓子眼里。我不知哪个筋搭错了,几个大跨步便窜到了小冉前面。想想自己就可笑,才读小学五年级呀,八五年出生十一岁的年龄,肚子里就有了花心肠想做个护花使者。
我来到了桥头把袖子还捋上了半截,扭过身朝着小冉嘿嘿地傻笑了几声后说,“雪堆积的太厚啦,桥面上的裂缝都瞅不见了,让我先探路吧,毕竟我是男孩子比你麻利些。”
小冉被突然冒出来的我惊吓住了,身体出于本能往后一个趔趄还差点栽倒。等缓过神来一看是我,气的她直跺脚说:“李初一,我要告老师去,你故意吓唬我。”我正要申辩,只听她噗呲笑出了声,这时的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双手放于背后慢慢地向我走来,然后说:“不好意思啊李初一,刚才你猛地一下窜出来吓了我一大跳,我明白你的好意,谢谢!”
一声谢谢犹如一束夏天的阳光暖进了进了心窝,我依旧嘿嘿地傻笑着开始了前面带路。中间脚踩空过好几次还差点摔倒但都是有惊无险,小冉紧踩着我的脚印一步步往前走。终于走到了桥的尽头,我俩相视笑了一下,然后我快速的与她拉开了距离。
刚进教室椅子还没坐热,第一节课就开始了。班长喊了声起立,我们喊了一声“老师,好”后才发觉,下午来上课的同学只有十几个,要知道我们班有五十六个人呀!风雪挡住了上学路,语文老师夸赞我们十几个是最坚强的。我们满满的自豪感,什么天寒地冻、手脚冰凉发麻都不叫事。
俨然已入了三九天,压水井都冻结实了,拿烧的滚烫的开水都浇不开。瓮里的面粉快要见底了,大白菜差不多也要吃完了,更别奢侈能有口肉吃,一年中我家的日子这个季节是最难熬的。
今年又遭灾了,秋收前下了一场大雨庄稼全被淹了。村子里的老人们经常性的抱怨年轻一代,说烧香拜佛祈求五谷丰登的时候对老天爷心不诚。它们都是长辈也不好顶嘴,身为青壮力只得无奈的蹲在墙角处抽闷烟。
父亲老是叮嘱着说粮食一定要节省点吃,要不然等不到明年开春就要挨饿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为了这一日三餐母亲也是费尽了心思,不光让我们吃饱还能吃好。不知她从哪里端来了一筐白萝卜,早上洒几滴酱油咸拌,中午用面糊揉成丸子蒸着吃,晚上切成条用辣椒过一下油一盘菜就又成了。啥东西都有吃腻的时候,母亲也真是手巧,白菜的各种做法开始了粉墨登场。
透过微弱的柴油灯我悄悄地看了一下母亲的脸,才三十出头的年纪额头上已布满了皱纹,大好的青春无私奉献给了这个家。回过身再瞅瞅父亲那长满了茧子的双手,裂开了一道道沟痕清晰可见。我坐在床沿上耷拉着头无心再写作业了,丢下手中的笔帮着母亲收拾碗筷。
我比弟弟初元高两个年级,他三年级的班主任曾是我以前的数学老师。一想起数学高老师我浑身都哆嗦,记得被他教课的那两年,踮着脚尖在讲堂上罚站是经常有的事。我比较偏科,语文熟背的呱呱叫,数学解答题是越做越糊涂。一头得老师夸另一头又惹老师骂,我算是体会到了什么是喜怒哀乐。
回过头来有时我也在想,还得要感谢高老师,要没他的严厉教导,我的数学成绩只会越来越糟糕。呵呵!弟弟步了我的后尘……
母亲是一个闲不下来的人,这不刚收拾完家务就又借着微弱的灯光织起了毛衣。看她那娴熟的动作飞快的挑动着针线来回穿梭,不大一会工夫一个线团子就织完了。织的这件毛衣是给父亲的,老大一个爷们,出门也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母亲经常唠叨着说。她还让父亲从被窝里出来站直比试大小,这么冷的天他特不情愿消极的配合着。我和弟弟见状嚷着也要有一件,母亲笑呵呵地说:“春节前一定也会给我俩每人织一条。”
差不多有半个月没看到过阳光了,这猛的一下从乌云里露出脸洒在身上别提有多惬意。风停了、雪也终于化了,躲在房子内的小孩们纷纷跑到了大街上,双手捧起一把雪握成团就互相打起了仗。其中有一个小男孩脚下没踩稳滑倒在地溅的浑身是泥,其它人收住了脚步一起嘲笑他的囧样。
沟沟壑壑的道路遍布整个村庄,一旦遇到雨雪天全是烂泥。特别是在冬天几乎没有干透过,只要一出门无一例外的脚下都会粘上厚厚的泥巴。我和王志恰巧路过看到了,于是我使了一个眼色希望他和我一起,把那个摔倒的小男孩扶起来,可王志竟然故意把头扭开装作没看见。我知道他不愿在这大冷天手上沾上湿泥,想让他自己站起来,可是那个小男孩棉衣穿的太厚重了爬了几次都没起来。
“前天语文老师还讲过要向**同志学习,要有乐于助人的精神,”我故意扯开了嗓门对着王志大声的说。王志也不好意思再袖手旁观了,与我搭了把手把那个小男孩扶了起来。
弟弟初元老远就嚷着喊我赶快回家,出门前母亲也交代过今天晌午包饺子吃大葱肉馅的。要知道今天是腊月二十八,再有两天就要过春节了。家里那两只会下蛋的老母鸡不见了,是父亲狠下心来拿到集市上卖了钱换了二斤肉馅。记得过冬至的时候母亲包的是芹菜馅的,她还半开玩笑地说道吃素健康。
家里有一台破旧的收音机电池还不耐,我总是抠出来用牙咬几下才好使。虽然只能搜出一个频道还有杂音,但我爱不释手已然把它当成了心肝宝贝,因为它能传递给我听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通过它我才相信老师讲得小康生活其实并不遥远,夜晚街上的路灯、车来车往平整的马路、宽敞明亮的教室,荤素搭配的一日三餐。再回头头看看我眼前的这个世界,一到晚上就是乌漆嘛黑,稍不留神走路还有可能会磕掉两颗大牙。怎样才能改变这种现状呢,学校黑板上方贴有的那八个醒目大字就是答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