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坐公共汽车回家前我先去了趟胜利路,快要过年了,怎么着也要给自己置办一套新衣服穿。连逛了好几家服装店都没有瞧得上的,就不信了这么大的一个商业街没有适合我的。我又开始了进另一家,眼睛四处打量了一番还是没有称心如意的,欲再要走时被一个看上去比我还要少几岁的男孩子喊住。
他脸上堆满了笑容,冲我喊了一声“大哥”,然后继续的说道:“你先别着急的走,你看墙壁中间挂着的那个军绿色棉袄,再搭配上右下角那条今年最流行的牛仔裤,穿在你身上绝对的潮流帅气。”经他这样一讲解,还别提,比我之前单一的看到要好看多了。
我有点心动了,但是嘴里却不能立马表达要买的意思,因为衣服上标注的价格我还不太满意。我拿着这两件衣服在身上来回的比划,他依旧笑着说:“大哥,要不你去试衣间穿上看看合不合身?”这两件衣服我也是越看越喜欢,按着他的要求我穿在了身上。
他围着我瞅了一圈,仔仔细细的上下帮我整理了一遍后说:“大哥,这衣服穿在你身上算是充分体现出来了,好看!你人更加的英俊潇洒。”
我的脑袋被他左一句大哥又一句大哥喊的像掉进了蜜罐,差点把还还价格这码事忘得干干净净。我装着又不想要的样子假装脱衣服,他赶紧拉住脱掉半截袖子的胳膊说:“大哥,兄弟感觉和你有缘,老板不在我替他做主了,送你一条围巾,要知道我们店里从来没有这样过。”
不用说我最后肯定还是买了,在回来的汽车上我还在想,那个男孩太会做买卖了,不知不觉中我已然着了他的道。我觉得我应该要向他学习,见人三分笑,说话要有说服力!
刚进家门弟弟就吵着要买和我一样的衣服,我也粗心大意了只顾自己。抛掉买衣服的钱,我的手里还攥着四百五十元,这可是辛辛苦苦四个月的劳动成果啊!我把它们全部交给了父亲。父亲乐的都合不拢嘴了,站在一旁的母亲自语的说道:“我家初一是大人了。”弟弟依然绷着脸怪我,当父亲说出明天带他去集市上也买套新的时终于笑了。
再有两天就大年三十了,天空又下起了雪。鹅毛般的往下落,嗖嗖的北风吹的门窗咣咣响。整个大地都披上了白色的新装,吃午饭前在院子里留下的脚印已不见了踪影。手脚冰凉冻得身上发抖,还是弟弟聪明老早的就躲在了被窝里。父亲半拉开门缝往外看,自言自语的说道:“瑞雪兆丰年,明年肯定会有个好收成!”
第二日天终于放晴了,太阳也露出了脸,闷了一天人们纷纷走出了家门。都没想到这场雪会下的这么大,拿扫把清洁路面都无济于事,只得先用铁锹铲出一米宽的走道。这时的小孩子可高兴坏了,堆雪人,打雪仗玩的是乐不思蜀。
我家里也有了一台黑白电视机,是收完秋卖了好几袋花生买的。有了它晚上的时间就不会过得那么无聊了,弟弟总是独霸占着它,只要到了播放《葫芦金刚娃》的时候任何人别想着换台。
今天不同往日情形,2000年的春节联欢晚会马上就要播出了,父母和我都身处于同一个战壕里,他注定这次要败下阵来。
联欢晚会终于开始了,首先出来的还是那俩个一男一女的主持人。衣着大方得体说话的声音激情飞扬,作为观众已深深地被吸引住,随后就是大型的歌舞表演。有个小品叫《钟点工》使我印象最深刻,每当想起它时都会憨笑一阵。
家里的生活比以前要好的多的多,鱼肉摆满了桌,给长辈拜完年后我还陪着父亲喝上了几口。
下午的时候王志来了我家,不管怎么说我俩也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还是喝墨水多的人显得有气质,明显的我和他站在一块特老土。母亲邀请他进屋里坐,他摆着手示意要和我出去玩。
我也没问他去哪里就跟着走出了家门,到了大街上发现全是站满的人。现在的人都懂得了勤劳致富,平常农忙完也不舍得闲着还出外打工。要不是在春节,贴在屋根下的只有一些年迈的老人。
我和王志在大街上恰巧碰见了其他几位伙伴,本来要找他们的,王志不说我俩也心有灵犀。我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小冉家的小卖铺,准备买两瓶白酒要几袋包装好的下酒菜一醉方休。她家屋子里的人也太多,一桌打麻将一桌玩扑克牌,最后商量让王志和另一个伙伴进去买。
其实我也想一同进去,但碍于颜面故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从那次夜市算起差不多我与小冉有三个月未见面了,说真的挺想看到她的,听听她的声音瞅瞅她嘴里那颗惹人爱的小龅牙。我掂着脚尖站在门口往里望,只到王志他俩提着东西出来都没有瞧见。
那天我们几个都喝醉了,叫着嚷着胡话连篇。我嘴巴一时没有把住门竟喊出了小冉的名字,趴在那里神志不清的王志突然间站起来对我暴跳如雷。我俩撕扯在一块,他那里是我的对手很快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进入社会大半年了,每天干着体力活,他一个学生肯定敌不过我。
当晚他的母亲就来我家闹,说把她家的孩子打成那样不能这样就算了。还恶狠狠的警告我的家人,想在这个村子里待下去别成天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王文贵家的小冉马上要和我家王志定亲了。
不一会的工夫我家门口围了好多的人,大部分人明着暗着向着王志的母亲说话,毕竟王村长在这个村里举足轻重都想巴结他。王志的母亲更加肆无忌惮了,任凭我父母百般说好话依旧不依不饶。气的父亲拿棍棒打我,肩膀上,后背上挨了个遍疼的我眼泪刷刷往下掉。
王村长突然间从人群中冒了出来,他何时到的还真没有人察觉到。他狠瞪了一眼王志的母亲,然后把夹在手里的烟扔掉,最终把目光集聚在我父亲身上说:“成海,小孩子打架今天闹了明天合,我们做大人的可不能拿孩子撒气。”
我父亲压根不会想到王村长会如此大度,有点惊慌失措的说道:“都怪我家混小子,请嫂子消消气,这事我一定会让他今后长点记性。”王志的母亲看了看周围的人,自己也觉得继续再闹下去也不会有多光彩,朝着我父亲冷“哼”了一声推开人群便走了。
王村长挥着手示意大家都散去,逐渐地我家的院子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人。他把我的父亲叫到跟前,压着声音不知说了些什么,反正我父亲的脸色显得非常的无可奈何。
被这一闹做好的饭菜都凉了,大家哪里还有胃口吃。母亲责怪父亲对我下手太狠,父亲又气我不成才,我呢也在怪自己太意气用事。虽我没听清王村长对我父亲说了什么,但直觉告诉我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他临走时咄咄逼人的眼神就能明白一切。
母亲让我把上衣脱掉,看到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心疼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她用热毛巾轻轻地捂着帮我消肿,语重心长的说道:“小冉是个好姑娘,我内心里也喜欢她,可咋就总觉得你们不是一路人。”我没有啃声,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因为我和小冉究竟是什么关系连自己都说不清楚。
这个年很快就过去了,正月十六那天应父亲早前的请求,姑父带着我和他村子的几个人去省城打工了。他包了一个面包车直接把我们送到了工地,一个胖乎乎的矮个子看样子是个工头接待了我们。他先把我们领到住的地方,两间小平房里地面上已经有八九个铺盖了。他指着外面一个四面通风的棚盖仰着头说:“这里就是厨房,你们找个人出来想吃啥自己做,”话音刚落他扭头就走了。
姑父买来了一打捆面条和两棵白菜,他自己亲自下了厨。拿碗盛的时候我明显的笨,其他几个人用筷子一搅就捞出了一碗,我无论怎样努力夹起来还没等往碗里送就又滑进锅里面。一旁人看着我笑的都直不起腰了,姑父也跟着哈哈笑个不停。
这时大家的碗里都有了面,唯我的仍然是空空如也。姑父故意把他还没吃的面条倒进了锅里,然后做着示范给我说:“初一,这面条跟做事一样,夹的要稳要准,太急性了反而会适得其反。”
以前在家中吃面条的时候几乎都是母亲盛好的,自己也下过手但不会像现下大家争着抢。混社会也是一门学问啊,有考满分的也会有不及格的。
我啥经验都没有,在工地上干的都是最简单的活。推沙子拉水泥找工具,闲暇时姑父也会叫上我学抹灰。我们干的是包活,只能在不能当误大家的前提下才会喊上我。
姑父曾许诺过我,只要好好干会和别的学徒一样每天拿三十元钱。想着能比在夜市时多拿二十元钱,就算十几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打地铺,我也乐的跟开了花似的。
屋子里乌漆嘛黑天还没亮就起床了,匆匆的喝上一碗稀饭,手里拿上两个馒头夹进去点咸菜就去工地了。明日复明日不直觉不觉中来这里已经三个月了,家里快要农忙了,所以这几日姑父一直催着那个胖工头结工钱。
刚开始大家对那个胖工头推三阻四不给钱也没产生怀疑,因为工地的钱就是不怎么现成。可随着接二连三的人也不容易看到了,这时大家伙的心里都急了。说啥的都有,还有的直接埋怨起了姑父,因为这个活是他牵的头。
手里的活也终于干完了,想着他不会再有什么理由不给结工钱了吧?谁知这事不是我们想的那样简单,胖工头也露面了,可他与其他几个负责人硬是说我们干的不合格。要不翻工,要不钱只给一半。他们这是合起伙来骗人呀,可我们又能怎么样,只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拿着只要回来的一半钱,姑父的手一直在颤抖。他坐在床铺上唉声叹气了好长一阵才说话:“我对不起大家,咱们平均了后这工钱我个人按小工拿。”事情已然这样了,也不能全怪姑父,大家伙只把属于自己的那份装进了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