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是要杀的,但是杀了他后又该怎么做?这前方战事不利也是个事实,不然他们也不敢提出这个想法!”
眯着个眼,微小的缝隙中有着点点寒光闪过的杨赐面色平静的看着面前愤怒不已的陈霖,他当然知道上书此奏章的人该杀,但是现在杀之也已经无济于事了,消息已经传扬了出去,恐怕某些人的心中已经埋下了一颗种子。
只要前方的战事再继续失利下去,恐怕这事就要旧事重提了。
至于现在,他们还不敢!
“先生是怕其余世家会......”
陈霖若有所指的说道。
至于陈霖指的什么,他相信杨赐心中懂他的意思的。
“这个老夫倒是不怕!大汉养士四百年,虽中间有过起起浮浮,国力减弱,但忠君思汉之想已经深入入心。
况且陛下已经在位十六年,这大汉只要有陛下在,他们便不敢起这个头!”
摇了摇头,杨赐驳回了陈霖没有诉说于口的建议。
别忘了他弘农杨家也是世家中人,所以他十分清楚的知道各家想要的是什么,就冲张角那太平道的道义以及其麾下的所作所为便已经断绝了他们世家的念想。
一个已经不能给他人带来的利益的人,不会有人喜欢的。
“先生您可别忘了右中郎将朱儁的下场?”
常人只道朝廷的右中郎将朱儁此人贪功冒进,急于求成之下,这才中了埋伏,以致于被俘。但在他们这些人的眼中,朱儁十有八九是被人下了套,作为牺牲品了。
其中最有可能下此黑手的便是汝南袁家了。
“有些事你还不懂!”
提及到朱儁之事,杨赐依旧还是摇了摇头,驳斥了陈霖的建议,而且脸上毫无担忧之色,这让陈霖感觉到一些不对劲。
难道不单单是袁家的所为,是众人共同定下的一个基调?
不过随后陈霖便放弃了自己这个想法,因为杨赐自己说了其中的秘闻。
“汝也不用多想了!朱儁一事其实吾也知晓,若非吾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袁家想要如此轻易让军中的一方主将入套,可并非易事!”
“什么?先生,你故意放任的?这到底为何?”
陈霖顿时惊呼道,脸上有点不敢置信。
惊讶是真的,但在他看来略显浮夸,在杨赐看来十分正常的动作却是其装出来的。
之前杨赐不提及,陈霖也不曾想到他也插手其中,但现在杨赐稍微一暗示,陈霖便明白过来了,甚至动机都想明白了。
毕竟虽然没真实遇到过,但听多了,见多了也是一种底蕴,一遇到便能联想起来。
“既然汝身为老夫杨赐之弟子,那老夫也不瞒你。
不错!此事的确是吾故意放任于此!
像朱儁这种寒门子弟,最是受陛下看重,特别是其武能上马领兵平叛,文能坐镇一方,治理州郡,这种能文能武的全才即便在士族之中也着实不凡,十分稀少。”
说道此处,杨赐满是丘壑的脸颊也甚是唏嘘,“但要怪就怪其人才能太高吧!这人啊,才能出众也没什么不好的,但这要是太过出众,那就有些不好了。
你说是吧,老夫如今的得意门生?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陈霖心中一惊,抬头看着面前年迈的老者,陈霖不知道刚才杨赐的话语是在敲打着自己还是在警示着自己要学着点,不要太过出风头,不然就像朱儁一样,枪打出头鸟,遭人算计。
人啊,有时候太优秀也不是一件好事。
不行,还是得试探一下,不然这想来想去,凭白失了情分!
陈霖眼中狠色一闪而过,下定了决心打算冒个险。
毕竟若是前者,这就代表杨赐和自己之间不过是利益交换,虽然受其看重,但也不过是因为自己能给他带来更大的利益罢了。
但若是后者,这犹如长辈之间的提点,说明杨赐是真把自己拿他的得意门生看待,为了自己好。
“先生言重了,弟子不过刚拜入先生门下数月,怎能当得上先生如此称赞?”
“如何当不得?难道汝还觉得为师如今年迈,老眼昏花了不成?”
杨赐见其谨小慎微的模样,蹙了蹙眉头,随后不禁一笑道:“告诉你朱儁之事,便是让你清楚,这仕途隐藏着的各种刀光剑影。
前一刻可能还是朋友,下一秒可能便是敌人了
依你的聪明才智,近些时日待在府中想必也清楚为师是倾向于陛下的,朱儁也是陛下的人,但为师依旧故意于此,让人设局毁了其仕途,你应该明白其中的意思。”
“弟子明白!朱儁他挡了先生的路,所以合该他有此一劫。”
陈霖轻声笑道。
他当然明白杨赐为何会如此,换做是自己应该也会如此做吧!
毕竟若是真让朱儁取代了杨赐以及弘农杨家在其心中的地位,这让身为杨赐的弟子的自己可是有点不妙啊!
自己现在可是寄身于杨府,已经被打上了杨赐一系的标签了。
就好比一棵大树,杨家是树根,杨赐就是主干,而自己以及其他依附于杨家的就是其中的枝杈。
一颗大树没了枝杈可以,但要是没了树根或者主干,这树上的枝杈怎么活的下来?
“汝若是明白,也就不会浪费为师的一番苦心了!”
点了点头,杨赐用他那慈祥的目光看着陈霖,就冲这慈爱的小眼神,就能让外人感觉到杨赐好似真的把陈霖当做自己的子嗣一般看待,不过目光视线最终处所在的主人陈霖就感觉怪渗人的。
总有人想当你爸爸!
心中怀揣着这股担忧,面上的陈霖显得心事重重,让一旁的杨赐还以为陈霖仍旧在担忧朝廷内外的局势,不由的开口劝诫道:“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当何解?”
“不曾处在那个官职,就不该去思虑该官职上的事,否则有僭越之嫌,是“违礼”之举。”
拱手作揖,陈霖认认真真的回答道。
“既然如此,汝一介布衣为何要担忧此中之事?上有朝廷诸公,下有各县官吏,此中之事自有他们负责。
汝若是真想为君解忧的话,那就在府中,跟在为师身旁好好学习。出仕之事,汝尚且年幼,急不得,莫忘了朱儁之事。
要知道下手的人可不是为师,为师也只是冷眼旁观罢了!
年少成名,对于吾等世家子弟而言,并非好事,容易让其他世家惦记上!”
语气加重的敲打了一番陈霖,杨赐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说了这么久的话,杨赐都有点口干舌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