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徐盛无事,陈霖便又回归了府衙之中的演武场内。
此时的擂台上的比斗早已经结束,这门下督贼曹一职最终落在了米家手中,也就是那尖嘴猴腮的侯三手中。
这番结果也让陈霖心中一阵惊讶,这瘦削的侯三竟然有如此能耐,能从众人之中脱颖而出,夺得了这一职位。
虽然有点惊讶侯三的能耐,不过这门下督贼曹在谁手上都不关自己事了,微微扫了一眼台上的侯三,便不再关注。
“父亲!”
陈珪淡淡的嗯了一声,示意其先站到自己身后,别说话。
陈霖默不作声的走到自己父亲身后,便听见那米家的家主说道:“此番多有得罪,还望陈公恕罪!正好下官新得一先贤所书,吾现在立刻就让家仆回去,把此书作为赔罪之礼送到陈公府上,略作歉意!”
此番算计虽然是他们共同造成的,但事后的赔罪之物却是由赢家来承担的。
“什么赔罪不赔罪的,徐盛他技不如人,岂能怪罪于他人之上。倒是汝这一说,好像老夫有仗势欺人之嫌,有损老夫颜面!”
似笑非笑,面带笑意的陈珪眼底深处却是一深不可见的寒潭,冻彻人心,让米家家主感觉到一股难言的压力浮上心头,外冒虚汗,慌忙推辞道:“下官绝无此意,还望陈公明知!这先贤之书在下官手中如珠玉蒙尘一般,毫无光泽,也只有在陈公这种德高望重之人才能发挥其应有的明亮。”
虚伪!
米家之主的示好的模样让陈霖暗中撇了撇嘴,这利益间的纠纷真的让陈霖大开眼界,前面刚给自己父亲背后来了一刀,现在怕父亲秋后算账,立马拱手送出一些蝇头小利想要打发自己父亲,哪有这么容易!
“不够!你家中那株三百年的野山参也拿出来吧,不然别怪老夫临走前心狠手辣,让你们米家之人尝试下老夫的手段了!”
捋着胡须的陈珪不紧不慢,气态十足的扫视了一番在场众人,掀开茶盖,抿了一口茶,冷冽的说道。
“能否容米某思索一些时日?此事事关重大,下官还要回去与家父商讨一下!”
陈珪索要之物让其失了神色,若是寻常之物给了就给了,但这山参自从落在他米河手中,便一直视作家中传承之物,日后家族若有难,凭此物或许能免去一劫,现在陈珪开口讨要,给还是不给呢?
“老夫十日后便会离去,给你俩日的时间思考!若是不给,那老夫临走之前或许这沛县的天还要更加清明一些,让人看得清楚点。”
不咸不淡的点提了一句,至于听不听就是他米河的事了。
好言难劝该死鬼,自己现在占了理,要不要发飙就看他懂不懂事了。
“走吧!回府!”
“是,父亲!”
望着陈珪父子的二人的渐渐离去,米河恨声道:“诸位,现在这老狐狸狮子大开口,该怎么办?虽说如今得益者是我米河,但诸位也曾参与了进来,若是敢作壁上观,那就别怪我米河掀了这沛县的棋盘,大家一起受罪!
陈珪那老儿我米河虽然惹不起,但对于在场诸位,我米河也不是好欺的!”
“米兄莫急!”
米河要撂挑子,众人当然不肯,只能好言相劝,并各家割了点肉作为补偿米河的损失,只是这些补偿连自己手中三百年山参价值的一半都不到。
心中悲愤的米河也只能打落牙齿往里咽下去,能收回一点是一点。至于掀桌子,一族老小都在这沛县,他还不敢!
往回走,落后父亲一步的陈霖望着面前如渊如厚的背影,心中突然一动,想到了什么,眼中疑色一闪而过,面带凝重的静静看着陈珪。
“为何如此看着为父?”
体内之“神”早就可以离体,并且跨过了念气境,步入了神念境的陈珪即便不动用“神”,对于身边九尺范围内的一举一动都能无比清楚,自己这三子刚才突然的停顿,随后那紧紧凝视着自己的目光都让陈珪感知的一清二楚。
“父亲智计之深沉让孩儿有点害怕!”
一直未曾全部代入进陈珪之子这个身份的陈霖突然对这些所谓的谋士感到害怕,算计深沉,操控人心犹如易如反掌,让人如同牵线木偶一般照着其规划好的来行动。
“你知道了?”
虽然是疑问,但语气却是斩钉截铁,毋庸置疑的道:“心思敏捷堪比汝大兄元龙,可堪造就,只是这心性还需历练一二。
就这点事情就把汝吓到了,若是到了洛阳,恐怕是祸非福啊!那些朝廷诸公,一旦出手,便能令其难以翻身,就连为父都招架不住,这才在伯父安排之下,领了这沛国相之职,远离洛阳,远离朝堂争斗。
若有机会,定为汝找寻个名师,再凭汝师之名望,日后汝之仕途前程即便没有老夫照拂也能一番风顺。”
陈霖的话语让其在陈珪心中的地位又提高了层了,修行有天资,心思也非比寻常,若非早已定下元龙为陈家之主,陈珪还真有种待其加冠后,把陈家交到陈霖手上的想法。
可惜,可惜了!
元龙早已经开始经手家族之事,若是更改,恐生祸端,家族动荡。
“或许吧!”
对于陈珪的话,陈霖不置可否,有种心灰意懒的状态,总而言之,就是陈霖现在有点迷茫,刚来时的冲劲和激动好像突然没了一样,有点那个事前银如魔,事后圣如佛的感觉。
感觉到陈霖的语气不对,有点愠怒的陈珪停了下来,转过身来黝黑的眼睛紧紧的凝望着陈霖,不发一言。
陈珪的沉默让陈霖心中一阵不适,有点难堪的他带着些许责怪的道:“父亲,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问为父想干嘛,倒不如问问你自己想干嘛?”
站在这无人的街道之中,周围早已被侍从隔离开来,一声怒气冲冲的暴喝重重轰鸣在陈霖的耳中,
“你在害怕着什么?害怕为父加害于汝?虎毒尚且不食子,汝这逆子到底把为父看成什么了?就这点算计就让汝如此忌讳莫深,日后要是让汝独当一面,面对各家之子时,怕是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这世道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像我等正在走向衰落的公族世家,在别人眼中就是一块肥肉,都在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
汝身醒之前,曾在那林家村暂住过,当知晓这些庶民是什么生活,汝要是愿意像他们一样,卑微求全,苟活于世,那就继续这样吧!
人各有志,你对为父的疏远,为父也看在眼里。
为人父,止于慈,汝要是过不了心中这一关,便尽早回去,免得为父白发人送黑发人,徒增悲伤!”
不待陈霖回话,陈珪便一甩衣袖,面沉如水,带着众侍从直接离去,只留下陈霖一人独自站在那里,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