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李新站稳,脚下的土地忽然炸裂,失重感瞬间袭来。拉玛之树延伸出的藤蔓已经被挣脱,李新和阿拉克涅在急速下坠。阿拉克涅将手中的长剑往岩壁狠狠扎了下去,止住了下坠的趋势。
“这把剑质量不错啊。”李新看着头顶半截剑刃被深深插入岩壁的长剑说道。阿拉克涅一手拉着李新一手抓住卡在岩壁缝间的长剑,连个大喘气都没有,看起来还游刃有余。
“我的能力在这里被压制了,无法使用神术。这里的光元素被人为排空了。”阿拉克涅脸色有些难看。还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拉玛之树的前端已经化作一条粗长的藤蔓向上攀援而去,不到几秒钟藤蔓的生长停止了。李新抓着拉玛之树,带着阿拉克涅沿着藤蔓慢慢向上升起。两人回到悬崖边上时,面前两个用符石搭起的一模一样的传送阵。
“我比较喜欢左边。”李新已经站在左边的传送阵前。
“你能应付得了吗?”
“你觉得杀死一个圣灵有多难呢?”李新反问了一句。阿拉克涅没再说什么,直直地走入了右边的传送阵,李新也走入了左边的传送阵。两人身影消失的瞬间,组成传送阵的符石也爆裂成了碎屑。
……
“顾问先生,没想到追过来的是你啊。”这应该是在一个宽阔的洞窟之中,周围四根高达的石柱上顶着四个熊熊燃烧的大火盆。康诺主教手里拿着梅花杖,一如他在教会教堂宣礼时的样子。
“祭司先生,你可以叫我李新。我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你,辛博伊斯·安提分特斯先生吗?”李新放下了兜帽,抱着拉玛之树,眼睛微眯。康诺主教被火光映亮了一半的脸庞慢慢地模糊后又变得清晰。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和八字胡,左眼挂着金边的单片镜,这正是那位碰面就与李新讨论宗教学的‘祭司先生’。
“还是这幅模样好看,男人秃顶了真的对外貌影响太大了。”李新一副点头欣赏评点的样子,像是在打趣自己的好友。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招待我听音乐的那天。”李新找了块凸起的大石头坐下。
“我露出了什么破绽吗?”
“做梦的时候葛兰兹女神告诉我的。”‘祭司’一听到这句话先是愣住,然后表情逐渐变得狰狞,像一头准备吃人的野兽。
“你以为我会从蛛丝马迹中找出你和康诺主教之间的关系吗?其实我也挺想有这种戏剧化的发展,但我又不是专业的侦探。”李新似乎没注意到他的言语让‘祭司’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巨大的图腾向着李新砸下,拉玛之树延伸出化作无数藤蔓撑住了画满伊卡教经文的石柱。滚滚的热浪从石柱上溢出,撑住石柱的藤蔓在热浪下枯萎,化成了灰。图腾柱在李新身边轰然倒下,李新用袖子捂着口鼻站了起来。
“你一边否认着神明,一边借用着神明的力量啊。”李新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图腾柱:“一般第一次出手多是以试探为目的,看来波奇的力量在你心目中属于比较弱的那种。”
空气中忽然传来了各种各样的野兽嚎叫声,火光映出的黑影在‘祭司’的身边流动着成了狮虎豹蛇鹰等野兽的形状。‘祭司’右手一指,那些阴影组成猛兽随着这一指扑向李新,洞窟中都能听到被它们带起的呼呼风声。
“神凝者想梦自消。”李新手中的拉玛之树轻轻一指,扑过来的阴影猛兽在空中如同遇见了风的青烟一样消散。‘祭司’的表情凝重,阴影组成的猛兽没有再贸然地扑上来,蔓延在火光照亮的洞窟中环绕着李新。李新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祭司’先生?”李新直直盯着‘祭司’。
“我叫拉奥孔。”一支装饰着复杂花纹的梅花杖忽然出现在他手中。李新站了起来,拍了拍斗篷沾上的灰,倒在地上的图腾柱散发出的滚滚热风仿佛扭曲了洞窟中火光照亮的景象。
“那么,拉奥孔先生。你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能力吗?”火光在拉奥孔的单片镜上映出橘色的光,地上的图腾柱的溢出的热风把洞窟烤的像熔炉一样,阴影组成的猛兽群虎视眈眈,这情形宛如李新正立于炼狱之中。
“虽然我初来乍到,但请拿出你真正的手段好吗?”李新摊开双手一副对周遭毫不在意的样子。地上雕刻着伊卡教经文的石柱轰然破裂,溢出的不再是滚滚热风,而是流动着的的熔岩。熔岩顺着阴影流动起来,阴影组成的猛兽被熔岩堆积填充,顿时变得立体,红黑色的纹路和热气让原本就来势汹汹的猛兽群更加可怖。拉奥孔手中的权杖一挥,一道亮到了极点的白光从梅花杖的顶端射出,凝练的光元素从空气中活跃着的火元素包围圈划出了一条道路。旁边由熔岩组成的蠢蠢欲动的猛兽也随之扑了上去。
嘭~巨大的响声在洞窟中回荡,洞顶因为这巨大的碰撞声产生了不少落石。尘埃散尽,只见李新手中的拉玛之树成了和他一样高的权杖样式,脸上沾了不少灰尘,本来披着的斗篷有不少边缘焦黑的洞,变得破破烂烂的。
“伊卡教的神术,痛苦神教的神术,葛兰兹教会的神术。拉奥孔,你就没有点属于自己的东西吗?信誓旦旦地反对神明,到头来却用着他们给予信徒的力量?”李新手中的拉玛之树往地上轻轻一点,本来炸裂开来的熔岩迅速冷却,还有丝丝绿意沁出,冷却的火山岩正是植物生长的肥沃土壤。拉奥孔身上直挺的正装慢慢地变成了一件宽松的白色长袍,脚下原本锃亮的皮鞋也成了亚麻制成的凉鞋,头上还带着绿色的树枝做成的冠冕。
拉奥孔一把扯下头上绿色的冠冕,撕裂了上半身的长袍:“李新,我们有什么怨仇吗?既然是你单独来到这里,那另一边的阿拉克涅必然能阻止那场骚乱,我计划的失败已成定局。我们虽然道路不同,你却无缘无故要与我相斗。世界根源难道放进来了一头嗜斗的猛兽?”
李新感受着面前这个饱含着仇恨和恐惧的气息,第一次瞪圆了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因为见习骑士麦克,你不该对那样的人下手,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你对这样的人下手,心中就充满了无名的怒火,难以自已的愤怒。”李新手执拉玛之树,向着拉奥孔走去。
洞窟中原本燃烧着的四个火盆,只剩下一个正在熊熊燃烧。
“牺牲是不可避免的,那是人类进步的代价。神代的结束可是伴随着无数勇士的前仆后继,看看现在的人们,他们有了不信仰神明的权力。在神代,你没有信仰神明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拉奥孔看着步步逼近的李新,像一个面对市民的市政官员一样灌输着自己的想法。拉奥孔坚毅的脸庞,卷曲的头发与胡须显现着一股智者的风范,火光映照下裸露的上半身肌肉线条明显,就像李新在书上看到的伊诺佩古代哲人的雕像图片一样。
“那就是你对卡洛恩无辜的群众下手的理由吗?佩奥特仙人掌效果你很清楚。在教堂准备用作庆典的圣水中含有的量,能让广场上的人都陷入无尽的癫狂吧。”李新走到了拉奥孔面前五步远的地方站住,身后一条草绿色的小道随着他走过的地方蔓延。
“正义感十足的年轻人,你缺乏一颗忠于变革的心。”拉奥孔目光炯炯,就像一个平静面对迫害者的勇士。
“得了吧,你这说教的样子令人作呕,你的眼中只有仇恨和恐惧,看不出有一丝理性。”李新一脸嘲讽的表情。
拉奥孔的双手忽然前伸,化作两条漆黑的巨蟒袭向李新。李新不慌不忙地后撤几步,拉奥孔双手所化的两条黑色巨蟒越长越大,能有成年男子腰围那么粗,挟着风声撞断了还立着的石柱直冲向李新。
和刚才拉奥孔使用神术攻击不同,面前两条漆黑的巨蟒给李新的感觉是超脱与元素之上的,饱含着恶毒情绪的规则层面上的攻击。这就是圣灵的特性吗?李新默默感受了之后对圣灵的力量有了对其源自世界根源特殊气息以外的认识。
李新不断地沿着自己刚才走过来布满了绿草的小道后退着,拉玛之树的化作的长杖接触的地上不断有飞速生长的树干要挡住两条黑色巨蟒,但是不断被巨蟒顶碎的树干表明了这只是无用功。李新面对两条袭来的巨蟒,心中充满了怒火,无名的怒火。这很不寻常,来到这个世界后自己明显察觉到丢失很多记忆,安德烈经常说他行事就像一个只有理性没有表情的傀儡,今天他面对拉奥孔时却莫名地产生了愤怒的情绪,这很不对劲。
但还是要解决掉面前的麻烦,拉玛之树杖底不再生长出树干,数不清的相互纠缠的藤蔓冒了出来形成一个平台托着李新飞快上升。两条巨蟒穷追不舍,也垂直地向上冲去。
“自生自化,自形自色,自智自力,自消自息。”李新平静的声音贯穿了整个洞窟,手中的拉玛之树被慢慢抬起,然后逆时针九十度一横,恰好挡在了扑过来巨蟒大嘴前面。巨蟒的尖牙深深地插入了拉玛之树中。一阵青光从拉玛之树上泛起,如同流水一样顺着巨蟒的尖牙流到了巨蟒的嘴中。接着是巨蟒的头,巨蟒的身子。青光仿佛给黑色巨蟒纹上了绚丽的花纹,花纹不断蔓延,在穿过了大半个洞窟的巨蟒身上不断蔓延。
“不!”拉奥孔身上那股仇恨和恐惧的气息不断地放大,眼睛已经被漆黑浸染看不见一丝眼白,但是青光蔓延到的地方那些充满了恶毒情绪的规则被随之驱散。终于,青光爬上了拉奥孔的臂膀,却像是没了后劲一样止步不前。巨蟒身上的花纹也慢慢消失,像孩童在木桌上用直头蘸水画出来的一样。拉奥孔一声怒嚎也没了其他动作,两条巨蟒的头部一动不动。李新一用力,拉玛之树连带着巨蟒的尖牙从两条巨蟒张大的嘴中拔了出来。
拉玛之树上带出来的巨蟒尖牙像被大火燃烧后终于支撑不住的树干一样,化成了黑灰慢慢落向地上。李新拿起拉玛之树,试探性地捅了捅两只巨蟒的头,两条巨蟒像是起了连锁反应一样,从头部开始化成细细的黑灰飘落。
纠结在一起的藤蔓慢慢地降低平台的高度,离地面还不到一米的时候李新跳了下去。慢慢地又沿着刚才走过的路线走到了拉奥孔面前。拉奥孔的眼眶是一团没有反光的黑色笼罩,双臂在青光消失的地方齐齐断开,断开的截面没有伤口、没有鲜血,只有细细的黑灰在不断地飘落。火光映照下,臂膀断开的周边也被浸染成黑色的了。
拉奥孔对靠近的李新不再有刚才雄辩家一样的话语,李新靠近了只看到他的嘴巴一张一张地在喃喃自语,仔细一听,能听到两个词在不断地重复。
“辛博伊斯…安提分特斯…辛博伊斯…安提分特斯…辛博伊斯……安提分特斯……”声音越来越低,间隔越来越大。
李新站在那端详了一会儿这个自称是‘祭司’,名字叫拉奥孔的男人。背后唯一立着的石柱上的火盆火光黯淡了许多,就像是燃料将近一样。他手中的拉玛之树缩短到了平时习惯的三尺长,然后用右手反握住了拉玛之树。哧~,锐器刺进肌肉的声音。拉玛之树的底部被扎进了面前这个肌肉如同古典雕塑般的男人胸膛,没有鲜红色的血流出来。拉奥孔只是发出一声轻哼,嘴里的喃喃自语也听不到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那么大的怒火,我认为如果让你安全离开会有更多麦克那样的悲剧,那样我会有更大的怒火吧,所以请你就此安息。”从拉玛之树扎进去的地方,拉奥孔的身躯开始化为灰烬,李新身后的火盆也熄灭了。
……
循着洞窟中细微的风,李新终于在七拐八拐一个多钟头后,看到了亮光。他身上破破烂烂的斗篷早已换了下来,这还多亏了罗德以少女的角度当初坚持要他买五件不同款式的好更换。略微咸涩的风,还有头顶上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深秋能见到的大太阳,放眼望去是一片蔚蓝的海洋。
“这里好像不在卡洛恩城周边?”李新站在山洞出口,能看到一群海鸟在岸边起起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