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日清晨，我寻了由头将银杏连翘二人派遣去尚药局跟随莫槐学习烹饪我的药膳，自己带了内侍去百兽苑。
皇帝未临百兽苑观刑，由皇后代为宣旨：“罪妇李氏，勾结外臣，企图祸乱朝纲，后宫诸人当以此为戒。”
这旨意，也太过不清不楚。
皇帝究竟是发现了什么，此番又是在警醒谁？
李美人被押解至刑台，仍旧穿着那粗布褐衣，发丝松乱，面庞却整洁。她的神色自如从容，不像是赴死，却像是平常的劳作。
她的眼神在观刑的一众嫔妃的身上扫过，却也并不在谁身上多做停留，仿佛她眼中的一切皆是生人陌客。
我再将余光瞥向我身旁的一众嫔妃，每个人的脸色皆是一派肃然，便是前几日对李美人颇有微词的黄婕妤脸上也流露出几分不忍来。
“婉樱。”
我闻得一声呼唤回过头去，才发现我身边坐着的一直是景昭夫人，她朝我点点头，颇似安抚之意。我心下稍安，收敛神色，只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桌案。
皇后最后问道：“李氏，你可还有话说？”
李美人却似入定般，闭着眼跪在原地一动不动，再不愿多说一句。
“行刑吧。”
皇后遥遥抛出的一句话却似惊雷一般击中我的心脏，我的身体似不受控制般直直地站立起来，高声道：“皇后殿下，妾请为李氏的周围围上纱幔。”
皇后正往座位走去，听见我的话，怔愣片刻转过身来：“淑妃，你说什么？”
我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可如今已是箭在弦上：“殿下，李氏毕竟曾是陛下的嫔妃，而如今在座各位也尽皆是弱质女流，腰斩之刑非同小可，请殿下下旨在李氏四周树立帷幔。”
“殿下，妾附议。”
“殿下。”
“殿下！”
一众嫔妃纷纷站立请旨，皇后迟疑许久，终究是在刑台周围树立了帷帐。腰斩之人，肝肠尽断，血流成河，在座之人，又有谁愿意看到这番景象。我长舒一口气缓缓坐回原位，我不知我这般做究竟是为了谁，但无论如何，保留了李美人此生最后一份体面。
午时三刻，铡刀落下，素练之上顿时血迹斑斑，冬日里空气凝涩，然而鲜血的腥味还是传至鼻中，还混着一股不知名的味道。百兽苑中的原本困乏的野兽们仿佛也闻得血腥，一声声嘶嚎起来，嫔妃们皆是紧敛双眉，面色苍白，有的甚至低头干呕起来。
只是，书上记载腰斩之人数个时辰方断气，如此只能清醒地感受痛苦，残忍至极。我却没有听见李美人的哀嚎，她说她善制香，莫非，她早已为自己找到了减轻痛苦之法？
处刑既已结束，皇后命众人各自退下，我站起身时，不觉双腿已然酸软无比，差点栽倒在地，幸得景昭夫人将我一把搀住。
我点头以示谢意，她将我交回匆忙赶来的内侍手中，自己亦由侍女扶着走出百兽苑去。
临出百兽苑的大门，却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
“臣赵云斋拜见皇后殿下，臣领陛下旨意特来安魂驱煞。”
赵云斋，他刚才也一直都在吗？
“娘娘，您怎么了？”小内侍低声问道。
“啊？”我回过神来，方注意到自己颤抖的双手，忙道，“太冷了，快些回吧。”
我不能失态，还有棠棣，我还有棠棣要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