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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二黄二经:辛半单

一族之殿里——

看着辛重(辛父之名)远去的背影,“辛老头子”的嘴角不易察觉的扬了起来。

“辛半单(音同扇),恭喜啊!”崔相爷轻轻地鼓掌,脸上是欣然的微笑,“又退了一波敌啊!”

崔相爷崔衡,是雄黄首领辛半单最信任,最亲密的大臣。在场只有他可直言辛半单此名。

刚才唇枪舌战的桥段,在一族之殿里上演了不止一次。辛半单往回踱几步,一边挥手,一边说道:“行了,行了!还有什么你们需要干的吗?都出殿吧!”

辛半单头也不转,只听见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其中,他能分辨出哪个声响是崔衡的。

而他便往殿内走。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走入宫殿是在十四五年前——

“好像没什么事,身上外伤内伤都没有,不过有点儿发热。”

“……”

“何如?族首您还有什么忧虑吗?请尽管放心吧。”

“不,您们把我儿照顾得很好。”辛半单的父亲说。然后,便转向了冯丞相,满脸担忧地向他问道:“今日,死伤者又新增了多少?”

“回族首,新增了百余人,其中……也不乏饿死的。”

睡的够久了,半单一下睁开眼睛,惊坐而起,他还陷在几个时辰前的险境中:应该是在双生峰那边,或是在小道场那边。也搞不清是本来就没记住,还是被吓失忆了,反正就是在一个地方。他又感觉那是一个原本很熟悉的地方,这样的话多半是在双生峰没错了。是一个怪物吗?应该是一场洪水。对,一场洪水,一场洪水把他卷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又或是只有几里),当时真是叫天天不应,叫鬼鬼不灵!最后的话……应该是被人发现了,带到这里来。

他感觉身子疲软得很,又只能缓缓地躺下。眼皮一闭上,一切又浮现在眼前:一片漆黑中,偶尔射入几束亮光,俄而又消失不见。刚开始还能勉强思考,感到恐惧与害怕;慢慢地便放弃思考,因为明白了这只是白费体力的活动而已,只能令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并且越来越绝望。这种境地下,心里只能有一句话:“我快要死了!”一句都不得多!其他的什么都感受不到!辛半单努力绷紧自己的身子,却被洪水这头猛兽裹挟的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越来越绝望,一点点一点点坠落,最后陷入无人之境,也就是没有意识了。

“唉,行了行了,活下来就不错了!也活该我自己倒霉,竟然遇上这等几百年都不会遇到的倒霉事!”辛半单的头越想越疼,于是强迫自己不再回想,把头用被褥裹住,不再干什么。

“族首,他醒了。”冯丞相看了辛半单一眼,轻轻说。

“唉……”半单父亲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像被冬风击打的枯枝烂叶,“走,先出去说。”

冯丞相做了个礼,随半单之父一起出去了。

头晕目眩又虚弱的辛半单缓缓地闭上眼,又睡去了。睡前,他还听到了一段对话:

“还有一件事。”

“族首请讲。”

“我的女儿身体怎么样了?”

“唉……难说啊……”

转眼,在断断续续地沉睡中的一周过了。洪水的势头消了些,半单的身体也稍好一些了。不过,单父还是不肯让他出去。趁着一次冯丞相单独来看望自己,他问:“冯叔,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啊?”

“最近……不行,不能告诉你,你爸跟我交代的。”冯丞相摆着手说,还一脸严肃。

“嗯?到底是怎样了?”半单仗着自己只是一个小孩子,不依不饶地问。

“小孩子啊!”冯丞相假装生气地说道,“懂不懂事?你爹交代给我的事,就是怎样也不能违抗的!不然的话……”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睛配合着像死鱼眼一样凸出。

“冯叔,全族的人都知道,您嘴皮子软。”半单继续“展开攻势”,“是吧?是吧?”

“呸呸呸!你听谁说的?”冯丞相的脸红起来,不只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怕他拆穿自己

“当然是听父老乡亲们说的啊。”半单不顾冯叔肌肉渐渐扭曲的脸,说,“张老说,有一次您的妻妾想要买下一家香油店,结果您真的给买了呢。话说冯叔您真有钱啊!”

“当然,老子是丞相,俸禄肯定多……不对,这点不重要!”冯叔这是真生气了,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关键是,张邦异那个糟老头子说的话靠谱吗?”

半单见激将法有效,便使劲激他:“那,智叟也说了。您在一次出游时,见一个乞丐在哭嚎时,心中不忍,便给了他一贯铜钱呢!”

“那是老子有同情心!”冯丞相克制不住地怒吼。

“那,我爹也说了呢……”

“够了!够了!”冯丞相一边说,一边敲脑袋,“该死!昨天晚上假酒喝多了,今天精神不太好。竟然被你一个黄口小儿给搞的那么憋屈!”

“虎父无犬子嘛。”半单笑嘻嘻地说。

冯丞相强忍心中的怒火,青筋暴出,扶着额说:“你……好!我告诉你,最近发洪水了,把粮食都冲走完了!”

说完,暴走般把桌上的摆件摔下,又很怂地回来把它放回去,骂骂咧咧地走了。

半单看着冯叔的背影,心里不禁思考:“粮食?冲完了?所以说……

“大家要饿死了?”

那年,他很瘦。全族的人都很瘦。本来一年秋到,田里应该遍地金黄,可一场洪水卷走了所有:麦子、泥土、无数条人命、还有全族的希冀……

不过,饿点就饿点嘛,饿不死他!当时他十岁,不懂人间疾苦,玩玩闹闹,还是一个样。

一日,半单正在一处院子里攀爬假山,母亲走到他身旁。平时来说,出去偷玩是会受罚的,这次却不太一样。

“唉……”母亲一声叹息,“你快进外殿中吧,平时不是一直想去看看吗?今天让你把愿望实现了。”

“妈,不是说到十岁才能进雄黄外殿吗?”半单一脸天真,笑嘻嘻的,估计还在为母亲没有责怪自己而沾沾自喜,“难不成我长得那么快?”

“……别问了,进去吧。”母亲的右手扶在半单的脊背上,将他推着进入了内殿

半单随着母亲,进了金碧辉煌,但冷冷清清的殿内。平时这里可是有不少奴役的,今天却不知是怎么了,一个人也不见。有些油灯燃尽了,也没人添油,就让它在那儿油尽灯枯,因此雄黄外殿显得不是那么富丽堂皇,而是略微有点气氛沉郁。这一切告诉辛半单:厄运到来了。

不久,二人到了一间房间中,房间里挨挨挤挤,那些不见了的奴役原来都到了这儿,他们靠着墙壁,但还是占了很大空间。半单看到父亲、一群大夫、大臣围着一架床,心中好奇,便硬挤进去,不料床上竟躺着……

“四妹!”

一只手把他的嘴捂住,半单只能哼哼,说不出话。

床上,四妹脸色发白,嘴唇颤动,双眼紧闭,然后又平静下来。看上去像……死了。

“不,不会的!”半单心想,摇摇头。

一个医生站出来对单父说:“族首,您的女儿脉象紊乱,怕是……如此了。”

“她是如何这样的?”单父情绪激动,头发因对爱女的担心已经发白,形同枯槁,看上去像老了十几岁。

……

一场沉默过后,时间就仿佛静止了。

几乎,几乎所有的人都开始惶恐起来,一团黑色的黑雾出现,像恐惧缠绕着他们。辛半单看到了一团团可疑的黑雾,他想叫出来,可嘴巴却被母亲封住,一句话也不能说。

“难不成只有我能看到这些东西吗?”他心想。

大家面面相觑,好像都在问应该怎么办,所有人的脑海中也不时冒出自己认为妥善的措辞。如此……这般……可那些答案却又在片刻之间被否决。

“怎么办?怎么办!”有一个恶魔般的声音从黑影里冒出来在半单、单母、大臣、大夫心中盘旋,它像北域的玄武一样拍打着每个人的心房,控制了每个人情绪。有人瞳孔放大到了令人害怕的地步,像是看着高塔般大小的蜘蛛;有人甚至急到跺脚,踩别人的脚,但别人都毫无反应;一名老太医跌坐下来,扶着额头,用极低的声音默默念叨:“完了!完了啊!”

辛半单不知道因为什么这个黑影会出现,更不知道它到底干了什么可怕的事,能使大家全都疯狂起来。单父也和其他人一样被黑影缠住了,他也怕啊!怕什么呢,真的是女儿的死吗?又或是,是……

“恐惧吗?”那个恶魔问道。

“废话!我的女儿垂危了!我肯定怕!”单父怒吼着,不顾周围人诧异的表情说。

“怕的不只是这些吧?”恶魔继续问,“想想看,你的女儿是因为什么死的?”

单父的眼前不禁出现了那一幕幕画面:九月三日,西方水灾大发,宫中断了外部道路三日半。虽然只有两天三夜的时间,却让体弱多病的妹妹的身体受了灭顶之灾,她需要优越的食物和一种从莅国来的药物,才能顶着虚弱的身子生活下去。之后,就算粮食和药物及时送来,也无济于事了。

“嗯?就算是一次水灾,也令全族难以承受。连族首的宝贝女儿也难以幸免,你还指望乡间地头里、集市上还有多少人活下来?”恶魔不住地狞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这,这!”单父的精神已濒临崩溃。

“你怕的不是你女儿一个人的死,所有人怕的都不是你女儿的死——

“是全族人的性命!”

话一说完,魔鬼就走开了。所有人一摆脱了他,就冷静下来,恢复了理智。只有单父默默地走到殿堂外,没人敢跟着他出去,怕打扰他。他们都只是远远地眺望着他,心里充斥着满满的不安。

单父看了眼天——好白,好凄惨的白,好像老天给族人办丧一样。他拔下背脊上所有的羽毛,将它们往天空一撒。自己终于能变成一只金鸟了,对于二黄族的人来说,化为金鸟而扶摇直上,是最好的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一变,就再也回不去了,不能说话,不能与人接触,就像另一种死。这是最美的,也是需要功力最深厚的,更是最令人舍不得的。

时间过去了好久,结束了,彻底结束了。她永久的闭上了眼。一群人跑出殿堂去找辛父,却只见漫天飞雨。地上有一根暗淡的金色羽毛,天空还回荡着一句话:

“哀哉!吾二黄一族数十万余人,竟如沧海之孤帆!呜呼!”

半单与单母不住愣了一阵,然后便瘫倒在了地上,二人失声痛哭。

据说,经此一事后,二黄族地界的空中便下了一场粟雨,一场灾难便就此了结,民间有传是单父祭天。单父走后,因子孙年幼,单父之弟辛陶继位。而单父一支虽仍是地位不低,但已无实权,辛半单也成了没人管的野孩子。

之后的几年,辛半单基本都是浑浑噩噩地度过的,他也和其他的孩子一样,学会了爬树掏鸟窝。不过,每次被母亲发现,都会被她一边念着“成何体统”,一边被追十条街。每当无处可逃时,他便会逃入智叟的山居里,智叟貌似十分爱护他,每次都用障眼法把他藏起来。于是智叟便成了半单最喜爱的一位长辈(之所以加上长辈这个前提,是因为半单跟他那些基本同龄的狐朋狗友关系都很好,好到超过了智叟)。

一日,半单又通过智叟的帮助从他母亲的眼皮子底下逃脱。智叟收了障眼法,不止一次见过智叟神通的半单忍不住发问了:“智叟爷爷,您用您的法术救过我那么多次了,何时能教教我啊?”

“教你?”智叟略带轻蔑地笑了一声,然后说,“你不用学法术,你最大的杀器就在你背上。”

半单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背,结果却摸到了一簇簇柔软的羽毛。

“不会是羽毛吧?这是不是太扯了?又或是我搞错了?要是傻乎乎地告诉祂是这个,估计会被骂死哦!”半单在心里想。

智叟仿佛读了他的心,说道:“年轻人,别说不出口啊!就是羽毛没错。”

“哦,还真是羽毛。”半单点点头,一边说,一边心想绝不能在智叟面前想祂的坏话。

“别小看羽毛,它可是我们二黄族是鸟类后裔的证据。”智叟从后背摘下一片羽毛,“平时来说,它伤不了人,但要是将它像飞镖一样投出……”

“咻——”羽毛从祂的手中飞出,连影子也不见,就径直插到了土黄色的墙面上。

智叟用一种特殊的眼神看了半单一眼,半单立马心领神会,他“激动”地站起来,“热烈”地鼓起掌,用夸张的语气说:“哇!哇——智叟宝刀未老,老当益壮啊!”

智叟挥挥手,让半单坐下。半单也从背上拔下一片羽毛,问道:“既然二黄族人自己身上的武器已经那么强了,那我怎么从没见过有人使用呢?大家都用剑啊。”

智叟起身拔出墙上的羽毛,一边拔一边说:“首先,城内不许乱丢武器,郭外才行,这点你也要记住。其次,羽毛不如别的武器,它得从背上拔下来。战斗时,这几秒时间,就够让你的头落地了。”

拔出羽毛后,智叟像讲一个秘密似的凑到半单耳边,说:“还有,这点是最可笑的。你也见过,大街上有许多光滑锃亮的脑袋,我们称之为秃顶。事实上,不仅有人秃顶,还有人……”

“秃背?”

“诶!对了!”智叟笑个不停,一反平时庄严老者的常态,频频用手拍打着地面,“哈哈哈啊哈哈!没错,秃背!这名字起得真好,我以前都叫光背的!顺带说一句,你爸也秃背!哈哈哈……”

辛半单的面部表情突然沉郁下来,智叟一看到,明白自己说了不该对这个孩子说的话,也就收回了笑容。祂拍拍他的肩膀:“哎,哎,老夫说错话了。那些陈年往事就别再想了,你自己试试吧。”

说着,把一片羽毛给他。

他用手夹住羽毛,往前一扔,可自己所期待的效果并没有出现——羽毛在半空中就被风吹走,都不知飘到哪儿了。

“哦,对了,忘记告诉你,这东西还有一个缺点。有风的情况下就用不了了。”智叟提醒道。

“既然缺点那么多,那还学这个干嘛?”半单脸上露出不满的神情起身,准备走人。

智叟明白,一定是在刚才谈到了他逝去的父亲,把他惹生气了。于是也不拦他,等着他消了气后自己回来。

而半单呢,在祂的院子里转来转去,他不想走,也不想留。转悠的时候,看到一块高大的假山,不知为何,心里很是生气,仿佛这就是他生活路上的绊脚石。他拔下一根羽毛,像打水漂一样往前一扔——

“砰!”假山碎成了石灰。智叟听到声响,赶紧出来看情况。半单见自己闯了祸,立马跑路了。一边跑,一边喜自己学会了一项新的技能。虽然不知道智叟以后还愿不愿意帮助自己,但至少能在小伙伴们面前炫耀好久了。

“小子,还真的掌握了诀窍。”智叟在山居里看着半单,心里很欣慰“使用的方式才不是跟带把的飞镖一样,要旋转着丢出。

“多少人因为没有求知精神而放弃了这项技艺啊……不过,羽术早就因为某些原因不许被使用了——也罢,等他叔叔死后他就成为族首了,羽术什么的也不会用了。”

在当时,羽术(这是这项技能的名字)只是辛半单炫耀的资本,但在三年半后,这一切就不一样了。

戊戌年九月初一是二黄族第两千个有记载的秋祀节,在外面浪了许久的辛半单被迫回到雄黄殿内,参加那场对于全族的重要性堪比春节的节日。

“无论是什么节日,只要在这种严肃的场合就不好玩咯。”半单一旁的智叟说道,祂也被生拉硬拽地请到了雄黄殿里。

“智叟您的法力与威望多高啊,拒绝邀请者还不简单?”半单一边穿穿脱脱着令人难受的衣服,一边问。

“就是因为威望高啊,所以更拒绝不了啦。”祂不紧不慢地啜了口茶水,“你倒不一样,你要是溜了,你妈顶多自言自语地骂你几句,也没什么事。”

话刚说完,半单人就没影了。

“咳,这小子,比兔子跑的还快。”智叟说,“反正腿是长在他自己身上的,也不怪我,对不对?”

“对对对!”十几米外的仆人唯唯诺诺地说道,其实智叟也没问他,自我安慰而已

“石叔——”张端颂大摇大摆地走到雄黄殿门口,招呼着石纪枫将军。

“哦,是辛皇子……”石纪枫突然反应过来他不应该在这儿,“你怎么出来了?该不会想开溜吧?我跟你说,绝对不行!你叔叔特意跟我嘱咐过的!”

辛半单心想,怎么他父亲总是盯着自己。同时计从中来,对石纪枫说:“石叔,我知道您是武人,那我们两个扔飞镖,谁中的多听谁的好吗?”

他还来不及赶辛半单回去,几根羽毛就到了他的手里。他看一眼,想起了族首对自己说过的机密……

张端颂浑然不觉,他手里也拿着羽毛,左手一捧,右手正准备丢出去。已经瞄准目标了,石纪枫却一把夺去所有羽毛并警告他道:“你,不许这么做!”

“你干嘛?不想玩可以,耍赖就是你不对了——”

话音未了,石纪枫又说:“你这是从哪儿学的?”

“关你什么事?”辛半单说完,看到石纪枫黑着的脸,说,“好了好了,智叟教我的!满意了吧?”

“智、叟……”石纪枫背过身去,“不管怎么说,你不能再用羽术了!”

他转过头,发现辛半单已经溜走。他用拳头捶了下空气,怒言道:“可恶,让这小子逃了!”

天色已经渐暗,长长的一条大街早已不同于以往的样子,原本清冷的地方变得饱满起来:灯光挂满飞檐斗拱,填充起了整个夜幕,群星与月,黯然失色;人群也是如滔滔江水,有时被一些横在道路中间的临时店铺堵住,便分流,过去之后又重合。半单十分庆幸自己偷溜了出来,不然今天这个节不知要过得多么烦闷。

放眼望去,是一处勾栏瓦舍人最多。这样的热闹,半单当然要去蹭,他挤到人群中,虽然看不清在演什么,但依然跟着人群喝彩。不一会儿,大家都散了,他单独立在瓦舍前,周围变成了一个大广场。

半单正寻思着去哪儿,一只手突然拍了下他削瘦的肩膀:“兄台,你会不会看戏啊?”

“怎么不会啊?我……”

“去喝酒去呗!”

那人极具跳跃性的语言着实使半单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他打起了小算盘:“也行,只要是他买单就行。”

于是半单跟着那人去了一家小小的酒肆,那人竟莫名其妙把酒肆给包场了。

“诶,你叫什么名字啊?”辛半单学着江湖人士的样子指了指那人。

“姓崔,名衡,字子预。你呢?”

“辛半单。”话刚出口,他就担心崔衡会不会认出自己是皇子,只好喝了一大口酒掩饰掩饰。

“辛半单?辛半单……”崔衡沉默了一会儿,“你这名字,可真像前一个族首辛半山啊!”

“……”他一言不发,心里的感觉怪怪的。

“哦,对对对!历代族首的名字是不能乱叫的!”崔衡拍着脑袋说,敬了半单一杯酒,“这酒啊,一开始就让人只知道它是酒,了解的深了,才知道有黄酒、白酒、红酒。三百六十行也一样啊,以前我一直以为乡郊里的西席(老师)都一样,后来才明白,他们有教很多不同的东西。”

“你这人有意思啊……喝个酒还能悟到那么多……嗯……”半单迷迷糊糊地说,看上去在想什么。

“你喝没喝过酒啊?这就醉了?”崔衡拿手在半单面前晃一晃。

“雄黄殿里怎么能——”辛半单突然住嘴,让崔衡继续说。

“咳咳,是这样的。我从小饱读诗书,看了不少一般人家没机会看的书,因此懂得特别多。可我爸是商人,我没法科举,就只能办个勾栏瓦舍,用自己的才华来写剧本啦。”崔衡不紧不慢地说道,语气有点无奈。

“哦……”半单还是精神萎靡。

“喂!喂!你这怎么了,真醉了?”崔衡往他面前凑了一凑,“小孩子喝那么点酒都不会醉的啊喂!”

“我只是在想一些以前的事情……”辛半单又灌了一口。

“嗯,嗯。”崔衡点点头,脸上是得意的表情。

“你‘嗯,嗯’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辛半单吧?”崔衡说道。

“你,你,怕是神人吧?”半单吃惊地瞪着崔衡,连酒杯都掉了。

此时,半单的大脑中闪过很多可能:比如说他是母亲的眼线。对!没错!一定是母亲的眼线!不然他怎么会那么不自然的与自己搭讪?亏自己阅人无数(他自以为的),没想到竟被他拙劣的演技给骗了!

他愤恨地说:“好哇!你竟是我母亲的眼线!”

然后一摔已经有裂缝的酒杯,愤然离去。

崔衡却不慌,他不紧不慢地摇了两下头,解释道:“你虽然没有画像,但听人说你两肩削瘦,今天看来果然没错;而且听说你会羽术,敬酒时看见你的手上有痕迹,也印证了这点;并且我以前也听说过你的名字,只不过不确定而已;再加上你的反应,你还真是生怕我猜不出你的身份啊!”

听完这一番话,半单的情绪缓和下来,他回头问道:“你此话属实?”

“骗你干嘛?要是真骗你,等你叔叔离世,你继位后,岂不是要把我头砍掉?”崔衡说,“古有‘高山流水遇知音’,今日你我相聚,也如出一辙。”

半单虽然不懂何为“高山流水遇知音”,但为了不让崔衡以为自己没文化,还是文绉绉地附和了一下:“是矣。”

“既然都认识了,崔子预也就不遮掩自己的意图了。”崔衡对半单做了一个对储君的礼,“既然科举这条路已经堵死,子预欲向殿下斗胆提前谋个一官半职!”

几乎是一刹那,半单心中就闪过了让崔衡当宰相的想法,他忙不迭地说道:“崔大夫请起,吾可使大夫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谢殿下。”

二人坐下后,半单突然感觉自己太过冲动,于是又试探着问:“崔大夫,若是当上宰相,尔欲何为?”

“殿下可叫我崔衡。”

“大夫也可叫我辛半单。”

听到这话,崔衡愣了愣,不过马上又恢复了心智,他说:“二黄族地界只有约莫方圆两百里,雄黄族地界更是只有方圆六十里,一有大灾大难,极易发生殿下当年的惨剧,所以臣认为,应走出西南岭,与外界交集,才可使族人不再受苦,一族遇难时也不至于孤立无援。殿下当上族首后可以先……”

之后的事情,二十四岁的辛半单记得不太清楚了,似乎是因为自己太过欣喜,加上崔衡接下来不断地敬酒,而昏了过去。

“崔衡啊,崔衡。你把我说不出来的说了出来,我想不到的想了出来,我做不到的做了出来。真是知音啊!如今想来,那些自己堕落时的朋友,都不算朋友。没有你,我会是怎样呢?应该是一名昏君吧。”

辛半单又看向殿外,远的看上去像一个黑点的辛重,不禁感叹:“而你,辛重,不懂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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