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小沫下班了!”
“哦,我今天就过去打了一晃,这不是李伟一直找不到活儿吗,我一看他对书画兴趣那么大,干脆就留他在点翠斋干活儿了,起码,有他在嘟嘟不粘我。”
徐娜赶紧起身把夏小沫迎进来,接过手里的大包小包笑着问:“怎么,鼻子那么尖,这是给二龙身上装追踪器了。”
“李伟来了,我们家嘟嘟洗澡换食都不用少奶奶管了!”
“娜娜姐,二龙去哪儿能少得了我?我就知道人多大星准不够吃,这又带来点牛肉!”
“夏小沫儿,你还别说,就你能算准我这肚子,他们光看着我瘦,来几回都没吃饱过。”
“你看看,请他白吃饭还这么些废话,下回你自己买肉,吃多少买多少!”
“拐爷,您老说话可凭良心,我这酒可不比羊肉便宜啊!”
大星在双拐这就像回父母家一样没大没小,有双拐的地方就是大星最放松的地方。
双拐在孚德里人缘一直不错,很少有住户知道他的过去。
别人眼里双拐就是个孤寡的残疾老头儿,他亲切,和蔼,怕事。
保安室新来的小年轻都欺负他,买包烟就能多给人家盯俩小时岗。
夏小沫挨着二龙坐了,双拐亲自递过来一副碗筷:“拐爷,你是不是要抓老千,他们那么聪明,会不会惹事儿?”
双拐没表态。
大星怕徐娜拦住双拐不叫管他们家的事儿,赶紧给夏小沫夹肉:“惹事扛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可怕的。”
徐娜担心吃饭提老千勾双拐心事:“那帮外地人过来是求财的,你只要不贪,苍蝇也不叮无缝的蛋。”
“娜娜姐,我觉得这些人来咱tj一趟,几个月的功夫光大星二姨夫,老瘪,薛老四这三人就坑走了一百多万,就该报警抓他。”
“报警不现实,拐爷是打算掏了窝叫他们跟着你干还是直接弄走?”
二龙明白,要是抓到先生,薛老四的债就算清了,但是双拐这样的人真会为了十几二十万的利润去得罪道上的南方势力吗?
各方势力都有自己存活的本事,走街串巷只要不踩尾巴,一般大家都睁一眼闭一眼。
五爷这帮人不讲道理,谁的钱都敢切,竟做绝户买卖,一点后手不留。
这种人不上道儿,要么是新手,要么就是亡命徒。
过去,双拐开长途线,专走bj跟tj东站的时候就出过一回事。
当时竞争压力很大,车站站台卖三十一张票,进高速这帮人就坐地涨价,一个包强收十到二十块钱,一不小心得罪了人。
几个小年轻仗着人多打了一个外地口音的哑巴,到tj站收了车,按照惯例接下来就是喝酒泡大澡。
全是单身狗,哪儿喝趴下在哪儿过夜。
因为比较放松,谁也没注意,身后的小哑巴掏出刀就把其中一个打他脖溜的玩闹给捅了,正好扎在心脏上,一刀致命。
别提胸怀天下,大义灭亲的侠骨柔肠,这种事根本没有可能在双拐身边发生。
二龙没有一口回绝,他想看看双拐怎么说服自己。
“早早晚晚这些南方的得出事,咱们不是黑恶势力,找人钓他们出来一码是一码。”
双拐喝了酒脸上泛红,青光的头皮刮的干干净净,油亮油亮的。
“等着警察把他们抓了,大星二姨夫的养老钱就算全折腾完了。包括老瘪跟薛老四。人生还长,可你试试,没有手艺没人提携的白手起家有多不容易。”
“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张手掏出这二十来万。二姨夫可能是贪小便宜,我相信他这么做一定不是为了他自己。我老了,不想再参与江湖纷争,借着机会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大星跟我一场,也算我当大哥的给他救了场火。当然了,我顺便也弄几个钱养自己的老。五十多了,该收手啦!”
双拐的话听上去不像是现场动员,到更像一只雄性动物的回光返照。
鸳鸯锅里的水咕嘟咕嘟的开了。
来双拐家涮羊肉不像饭店里吃的那么爽,煮熟了一锅,徐娜就习惯性的控制开关,把电源掐了。
拿着漏勺每个人碗里放一点,大家主要是来聊天的也没有人认真为了吃口肉坐在桌子上。
徐娜这样煮一点分一次,一桌子人吃一口就得等下波熟了再动筷子。
没有人主动夹生的进锅,不说话的时候都看着自己面前的碗干等着。
“他身边有个叫大军的,是我们老乡,一个村。”
大星撂下筷子,二龙掏烟散了一圈,几个抽烟的接了点上。
一屋子没有一个嘴快的人,大家默默地等着他介绍情况。
活儿是肥是瘦先放一边,安全性才是最紧要的。
替别人出头,打的是擦边球赚个辛苦钱。
要为这种事把自己折腾进去得不偿失就不如不接,老老实实该干嘛干嘛。
大星讲故事干巴巴的,他本来就不大会说话。
憋了半天宝谁也不问,他自己就憋不住了。
大军小时候不着调,说是岁数小也看和谁比。
到今天大军差不多四十五六岁,事情发生在二十多年前。
hxx有条大河,延绵数十里,附近几个村庄浇水灌溉都指着这条河。
河两岸种着一排排的柳树,一年三季洗澡游泳的生活都在里面泡着。
那年,几个村里的混混在外头打架吃了亏,身上都没钱,大冬天的,脑袋上带着血,大军饿的心慌,摸黑问右边躺着的:“身上还有吃的吗?”
“早就没了。”
“谁还有吃的,我这一脸的血得补补,别出什么事!”
“你那血都干了,这几天别洗头就出不了事。”
有人扔过来一顶帽子,大军捡过来扣在脑袋上:“哥几个,都没钱了吧,这不行啊!”
“人是铁,饭是钢,哪顿不吃都饿的慌。”
“是啊!将来有钱了,我得去苏杭转一圈去,人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老了就在那儿盖所房定居!”
大军一说完,几个差不多大的孩子都说应该去看看。
晚上睡到九十点钟,屋外的西北风鬼哭狼嚎,大军身子骨壮实,打了圈架这会两泡尿泄了火,肚子里头翻江倒海的闹腾。
“得弄点钱啊,要不饿死了。”
几个小年轻谁都不富裕。
“捡铁吧,那玩能来钱。”
“来钱太慢。”
“卖血?”
“我不行,听说血抽出去就稀了,得喝好些水上回补,大冷天的不好受,再说了,我也舍不得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最后一合计,绑人吧!那个来钱快。
绑谁合适呢?
有人出主意绑学生。
几个二乎乎的愣子找人租了个大发,赶着下学的时候看谁耍单一拥而上拖来个女学生。
女学生也就十二三岁,真把人弄来车上几个人反倒害怕了,他们就是惹惹,偶尔打架,真说干坏事还真没那个胆儿。
说话间车开到野地里,那会平房多,也没现在这些娱乐场所,八九点钟四下里乌漆嘛黑。
几个人饿了一天:“身上钱拿出来。”
小女孩翻遍口袋没找到钱。
大军无奈,把早起卖废铁的十块多钱买了几个面包,给了小女孩一个。
吃了面包找地方给小女孩家里打电话:“你们孩子在我手里,拿两万块钱放人。不许报警!”
小女孩的父母打离婚,接电话的是她的酒鬼爸爸:“两万?两块钱也没有,我没那电话费报警,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撕票也行!”
说完电话就断了,再打没人接。
到了半夜,一群男孩拉个女孩都困得不行,几个人合计:“不行放了吧,别惹事!”
大伙都赞同。
大军把小闺女推下车:“你回去吧!我们把你放了不许说认识我们!”
“我不认识道啊!”
“怎么办?她不认路!”
“要不咱给送回去吧,给她送学校去!”
到了学校门口,大军说:“你自己回去吧!”
小女孩又困又怕哭着说:“太晚了,我走回去天都亮了!”
大军心说真麻烦早知道不绑女的了,还白搭我十块钱:“会骑车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
大军叫她等着,自己趁黑摸进胡同,不大会功夫偷了辆自行车:“自己骑回去吧!不许说认识我们啊!”
小女孩就骑着偷来的车回了家。
警察找到家,小女孩说不出来别人就认得大军,就这么着绑架加盗窃大军做了十八年牢。
“够冤的。”徐娜感慨到。
“一点不冤。”
双拐接茬儿,刚喝口酒门铃又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