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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长，月透亮，夜色如墨染，月色如银盏。
借着月色，莫飞雨一口气又追了七十里，仍不见人踪迹。
他任马疾驰，闭眼冥思，此间去往铁旗门，并无二路，谷文礼不可能带着常发去翻那绵延的大山。
山路崎岖，多有不便。
山路崎岖，却有马如履平地。
一匹枣红烈马，一个狠毅阴冷之人。
这一骑在山林穿梭，直上云霄，直入了剑阁山门。
入了山门，路有平坦，这人却轻勒住马，缓缓而行。
马蹄无声，门丁却惊醒。
一人道：“方才好似有马走了过去。”
“这个时辰回来的，肯定是贺师兄。你不见那是匹枣红马？”
“贺师兄？夜都这样的深了……”
“他那匹枣红马，走惯了夜路。”
“听说是公子赏与他的？”
“你要是想要，也可以像他一样，每日披星赶月。”
……
一番沉默。
那人低声道：“我听王师兄说，阁主有意在百年后，将剑阁交与公子来打理。”
“哪个王师兄？哪个公子？”
那人道：“三公子……”
这人瞪他一眼，那人噤声。
三公子？
柳公子如风，敢在背后议论他，怕是不想活命。
柳如风此刻正端坐堂中，那赶马人，立在他的身侧。
堂中有灯，昏黄不亮，一如柳如风的脸色，蜡黄如惨。
桌上有碗黄汤，不像是酒，闻起来有些苦涩，散发着浓烈的药味。
“回来了？”柳如风拨弄着灯芯，随意的问着。
贺忠道：“公子安排的事，都已办妥，只是……”
柳如风道：“只是什么？”
贺忠道：“只是出了意外，常发被铁旗门的白先生捉了。”
柳如风手上一狠，灯芯全溺到油中，若不是他眼急手快，复又挑将出来，这灯就要灭了。
他道：“莫师弟去追了？”
贺忠道：“刚传来的消息，是的。”
柳如风笑了，笑的很小心，道：“果然。那日，常发的反应如何？”
贺忠道：“并无太多的异象，只有些紧张。”
柳如风依旧拨弄着灯芯，道：“你说那东西在谁的身上？”
贺忠看一眼柳如风，几欲张口，却是不敢出声。
柳如风道：“有话便说。”
贺忠小心翼翼，盯着柳如风的脸色，缓缓说道：“莫公子也被白先生捉了。”
灯，灭了。
不过，很快的，房间里又亮了起来。
柳如风道：“白锦棠倒是好本事。”
贺忠道：“再好的本事，也比不得公子，他用了毒。”
柳如风道：“那也是一种本事。”
贺忠不屑道：“枉他们自称名门正派。”
柳如风道：“谁人说的，名门正派就不许用毒？”
贺忠怔了。
柳如风道：“莫师弟可还见过什么人？”
贺忠道：“还有南城洛家的洛七。”
柳如风道：“哦？”
贺忠道：“两人一起喝了酒。”
柳如风道：“他可曾知道莫师弟的身份？”
贺忠道：“看样子是不知道。”
“看样子？”柳如风的声音忽然冷漠。
贺忠忙道：“莫公子小心的很，他们不敢太过接近。”
柳如风将那烧透的灯芯拨弄下去，房间亮堂了起来。
他道：“方师兄在哪里？”
贺忠道：“自打康家集出事，他就一直在剑堂里思过。”
“思过？咳咳……”柳如风笑的太过激烈，竟咳了起来，咳的厉害，脸色都有些白了。
贺忠道：“公子小心。”
柳如风道：“无妨。哼！思过。他倒是会找清闲。”
贺忠道：“他还说等阁主出关了，自请处罚。”
柳如风道：“你去找他，告诉他，莫师弟被铁旗门的白先生捉了。”
贺忠疑道：“公子是要他去救莫公子？”
柳如风道：“难道你去？”
贺忠道：“不敢。”
“我明白你的意思。”柳如风当然知道方言谢救不出莫飞雨。
他连一个小小的康家集都守不住，如何能跟白锦棠争斗。
柳如风道：“还有，告诉他们，把消息散播出去，就说剑典被铁旗门得了去。”
贺忠道：“公子是想？”
柳如风道：“一群自视清高的人，突然有人走进了泥淖，你说，他们会怎么做？”
贺忠道：“他们会后悔。”
泥淖虽脏，但耐不住里面有宝藏，尤其是稀世珍宝。
柳如风道：“那就再给他们个理由。”
贺忠道：“什么理由？”
柳如风道：“把莫师弟做的事，宣扬出去。”
关外十三飞鹰，洛阳金刀大侠，八卦门，铸剑堂……
太多，太多，哪一个不是被莫飞雨杀尽满门。
只因莫飞雨在江湖鲜有名气，不为人知罢了。
此消息一出，江湖，再无宁日。
名门正派？主持公道？
为名？还是为利。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柳如风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这个江湖已经沉寂太久，平稳的太久了。
贺忠走到了房门口，突然停住，道：“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说？”
“说。”柳如风看着跳动的灯火，看的如痴如醉。
贺忠道：“石青城的女儿逃婚了。”
柳如风道：“说下去。”
贺忠道：“董开山的儿子去追了。”
柳如风道：“倒是个痴情种。”
贺忠道：“现在不论是洛家，还是苏家，江南七大家的人……”
柳如风抢道：“他们想要回去？”
贺忠道：“是的。”
七大家的若是都走了，那江南可就乱不起来了。
柳如风道：“杀了董思琪，嫁祸给洛家。”
贺忠道：“那其他几家？”
柳如风道：“告诉董铁山，一定要与石青城结亲，哪怕是他自己娶，也要把石青城的女儿娶到手。”
贺忠道：“那董思琪还杀不杀？”
柳如风道：“杀。”
贺忠道：“那石小姐该如何？”
“跑了一个石小姐，不是还有一个石小姐？”柳如风突然皱眉，拿手按着右上腹，不停的揉捏。
疼的厉害，疼的他弓起了腰身。
贺忠抢到跟前，端起了桌上的药，递给了柳如风。
柳如风喝了那碗药，又道：“况且，她一个宅在深闺的大小姐，就是跑，能跑去哪里？”
贺忠道：“公子说的是，那石小姐根本不敢走小路，只是找人多的官道走。”
柳如风道：“你知道她在哪里？”
贺忠道：“前几日往青龙镇方向去了。”
柳如风道：“找到她，给石青城送回去。”
贺忠道：“好。”
柳如风道：“记得告诉董铁山，齐柏申他们死了。”
他周身散发着死气，脸色愈发的蜡黄了。
莫飞雨果真猜的不错，落日霞抢夺康家集，的确跟柳如风有关，而且，关系不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