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可打扰公子歇息……不知小女此时可否去内院找姐姐,会不会坏了规矩?”儿姁小心翼翼地问道。
“王孺人?”公子杞顿了顿:“她能护你?”
“目前尚可。”见公子杞一脸疑惑,儿姁解释道:“罢了,公子是好人,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不许说与旁人。”
公子杞嘴角微微扬起,轻轻点了点头,儿姁果然还是孩子心性。
“身怀六甲之人,是受神佛庇佑的,鬼邪不侵。阿姊怀了太子的子嗣,我在她身边很安全。”儿姁不放心,又强调了句:“怀胎之事切忌与旁人提起,姐姐再三叮嘱过的。”
公子杞有些惊讶,没想到王孺人竟怀有身孕,这可是东宫的喜事。
“走吧,在下送姑娘去内院。”公子杞合上书。
“让下人带个路就好,就不劳烦公子了。”儿姁心想,你一个外男,就算再受太子倚重,也不能出入东宫内院啊,特别是在夜里。
此时,敲门声响起:“乘风有要事禀报。”
乘风是公子杞派去监看昌平公主府的人,想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罢,你且去找容与,让他派人送姑娘去内院即可。”
“那小女……对了,每每受到惊吓,我都习惯抓身边人的手,今日几次唐突了公子,并无轻薄之意,望公子莫要见怪……”儿姁越说声音越小。
“无妨,王姑娘于在下而言,如妹妹一般。”一个未及笄的小丫头,还是王孺人的嫡亲妹妹,公子杞确未把她往那方面想过。
“儿姁也觉得公子如同兄长一般,可亲可敬,那小女先行告退了。”
儿姁出了书房,见到容与在门口守着,简单说了几句,容与便安排了一位婢女为她引路。
“你叫什么名字?”路上,儿姁好奇地问着婢女。
“奴婢芳菲。”芳菲的话不多。
“二小姐稍候片刻,内院上了钥,奴婢去找值夜的嬷嬷开门。”芳菲说着便离开了,留下儿姁一个人。
儿姁看着上了钥的门,心里有些沉甸甸的,为什么将人像物件一样锁起来,嫁入东宫真如母亲说的那般好么?
儿姁正想得出神,忽然听见婴儿的笑声,重重叠叠,似有好几个孩子的声音,在夜里听到,怪突兀也怪渗人的。
就在这时,芳菲带着值夜嬷嬷过来开门。
“这内院里,有很多婴孩么……都住在一块?”儿姁试探地问了问。
芳菲慌乱地看了儿姁一眼,回道:“奴婢不知。”
儿姁见芳菲不愿多说,便没再搭话。
不一会,王娡住的朝华阁便到了。开门之人正是那晚陪姐姐去田宅的婢女,她一脸欢喜地进去禀报,就听见王娡手忙脚乱地披着衣服便出来了。
“快进来,儿姁怎么这么晚过来?”王娡将妹妹迎进门。
婢女立马上前给了芳菲和值夜嬷嬷赏钱,两人走后,婢女才又将朝华阁的门关上。
“公子杞允了我今夜住在姐姐这里,应该也是太子的意思。阿姊,我这回被真正的恶鬼缠上了,只能先到你这来避一避。”儿姁撒娇道。
王娡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一会可得仔细说说是怎么回事。”转身吩咐道:“云兰,先伺候二小姐洗漱。”
“诺。”云兰正是王娡的近身婢女,已经在张罗着了。
“姐姐快去床上躺着,千万不要着凉,我洗漱了就来找姐姐。”
待儿姁洗漱好,王娡已等了两刻钟了,迫不及待地让她将“恶鬼”的事情交代清楚。
“来京的路上,妹妹得到了一位公子相助,正是东宫的门客,唤作公子杞,他身上的功德之光比师父更甚。后来公子杞跟着梁王一道来拜祭母亲,他知我师承姚翁,便托我今日进宫相看一个人,不曾想……”儿姁打开了话匣子,将前因后果倒腾了个干净。
“真是凶险,妹妹莫怕,大不了你就躲在姐姐这里,等那昌平公主和绛侯回去封地,那赤鬼也就走了。”王娡安慰妹妹道。
“还是姐姐疼我。再过三日,信哥哥就要抚母亲棺木回槐里下葬,我也会跟去,而且师父应该也还在槐里,正好想想对策。”儿姁将刚想好的计划说了出来。
“如此也好。”王娡想到了什么,又笑了起来:“这位公子杞,身上若是有功德之光,当是妹妹的良配。只可惜,太子门客众多,我并不认得,也不知这公子杞家境如何。”
“瞧姐姐说的,公子杞可是东宫的红人,德行高尚,我一个鬼目女,哪配得上。况且,他在我心里,跟信哥哥并无差别,都是兄长。”儿姁急忙解释。
“又不是真的兄长,来日方长……好了好了,你别急。”王娡看妹妹急红了脸,觉得甚是有趣。“只是逗逗你,姐姐才不想你这么早嫁人呢,你的夫婿我与长兄可是要仔细相看的。”
“说起来,还有一事。”儿姁红着脸说道:“之前父亲去世,王家将我赶出家门。小杨捕快曾说要娶我过门,照顾我一辈子,奈何他家长辈不同意,将他锁了起来,我这才离开槐里,到了京城。”
“乔家三郎,乔杨?”王娡诧异。
“对,就是乔杨。小时候我常住在庙里,他见我可怜,总是走很远的路来陪我玩。年少时他跟着爹爹读书,只是没学成,后来便当上了捕快。姐姐出嫁后的日子里,我在度化鬼魂的时候,还顺手帮他破过几起案子。”儿姁顿了顿,小声说道:“我觉得,他还不错……”
“不说在乔家日子好不好过,就是槐里人,多是对你的偏见。若是嫁在槐里,想想你一辈子都要活在流言蜚语里,姐姐第一个就不答应。”王娡头疼,儿姁怎么偏偏就喜欢上了乔杨那个不学无术的小捕快。
“其实那些流言蜚语我都习惯了,乔杨是除了亲人之外,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我想与他在一块。”儿姁闷闷地说道。
最难敌的就是情窦初开,若此时逆着儿姁的意思,说不定倔劲上来了,儿姁还非乔杨不嫁了。王娡想了想,缓了语气:“好吧,我会与兄长好好商量。”
商量怎么棒打鸳鸯,王娡心道。
“谢谢阿姊。”儿姁见姐姐没有再反对,很是开心。
“安心睡吧。”王娡帮妹妹掖了掖被角。
忙碌了一天,困意袭来,儿姁很快便睡着了。
梦里,儿姁又见到了穿红衣的女子,她喃喃地说着自己的身世,时而欢笑,时而哭泣,时而温婉,时而癫狂。最后,儿姁还听见了银铃般的童音,时近时远,红衣女如痴如醉地寻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