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两道人影进入田家，由下人领着直奔灵堂而去。
灵堂内，两兄妹正在守夜。
“阿兄，梁王回去了？”
“嗯，明日昌平公主与绛侯进京，他一早便要与太子出城去迎，为兄赶他回府歇息了。”王信似是不在意地说道。
“梁王是好人，看你们关系不错？”
“梁王是战场杀伐之人，不似其他人文绉酸气，我们向来投契。”王信转而问道：“说起绛侯，你后日进宫可有把握？”
儿姁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帮忙相看一二，即使看不出什么，也不会招惹麻烦。”
“这倒也是，不过宫规甚严，你可得小心些。”王信嘱咐道。
儿姁正欲答话，却见门房领着两个披着黑袍的人到了跟前。待来人摘下黑袍，兄妹两才看清来人的样貌。
王信：“娡儿？”
儿姁：“阿姊？”
来人正是王娡和她的婢女。
“原来太子给的恩典，是让姐姐回家拜祭。”儿姁惊喜交加。
“儿姁。”王娡拥住妹妹，泪如雨下。
待王娡拜祭完，三兄妹这才有时间说几句体己话。
“按礼制妾氏是没有资格离府的，今日得太子恩典，才能悄悄来拜祭母亲，所以一会我便得走，不能久留。”
儿姁有些难过：“阿姊，儿姁想你。”
“我也想你啊，我的好妹妹。”王娡拍了拍妹妹的手，继续说道：“母亲走的那晚，有托梦给我，让我多帮衬你们和田家两兄弟。母亲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儿姁的亲事，我此时人微言轻，所幸妹妹年幼尚未及笄，待日后姐姐定帮你找门好亲事。”
“儿姁不着急。”
王信接话道：“莫担心，家里有长兄看着呢，姁妹妹的亲事我是轻易不点头的。”
三兄妹相视而笑。
“阿姊，你是不是？”儿姁指了指姐姐的腹部。
“让你瞧出来了，不过此事还得保密，东宫内院……一言难尽。”王娡叹了口气。
“娡妹妹是怀了太子的子嗣？”王信问道。
王娡点了点头。
王信慎重起来：“这是大事，母亲这边你就不要操心了，万事有我们。夜里阴气重，你且快回去歇着吧。”
“才不是呢，怀胎孕妇是百鬼莫侵的，阴气再重也不受影响，妹妹好生羡慕阿姊。不过姐姐还是快回去吧，不要累着。”胎儿是受神佛庇佑的，鬼魂半点不敢沾，可不是给儿姁羡慕坏了。
“还有给妹妹带的礼物，都是太子殿下的赏赐，虽不多，但也能妹妹活得恣意些。”
婢女闻言赶紧把一匣子首饰拿了出来。
“首饰的话，姐姐替我收着吧，我只想要点银子，东市的小吃妹妹馋了许久了。”
王娡顿时被妹妹逗笑，经不住她撒娇，最后一匣子首饰没留下，留了两锭银子就回了东宫。
送走王娡，王信好奇地问自家二妹妹：“你怎么看出来娡儿怀了孩子？”
“怀孕之人，周身会有一条若有若无的金线环绕，是保护胎儿鬼神莫侵的。”儿姁如实回答。
“我怎么没看见？”王信疑惑。
“你又看不见魂魄，自然看不见金线。”儿姁无辜脸。
“那你？”王信更加疑惑了。
“忘记告诉阿兄了，你家二妹妹能看见鬼。”儿姁恳切道。
“什么？”王家兄长这回是彻底惊呆了。
于是乎，这日守夜，儿姁给自家兄长讲了槐里鬼目女的长成故事，王信在世界观被颠覆中过了一夜。
……
到了约定进宫的日子，东亭抬轿将儿姁接入东宫，换上奉茶宫女的服饰，混在太子的女婢中一道入了宫。
“怎么不见公子杞？”儿姁低声问东亭。
东亭悄默声地回了四个字：“皇后召见。”
儿姁猜想公子杞是东宫的门客，没想到面子这么大，皇后还要召见他，看来是太子跟前的大红人。
东亭趁此闲暇，简单介绍了下绛侯的背景。
绛侯名为周胜之，封地绛县，是开国将领周勃长子，其妻为先帝之女，当今陛下的亲妹妹——昌平公主。
其父周勃曾两度拜相，风光一时，后年纪渐长，上书乞骸骨归于封地，不久后便病逝了。长子周胜之继承了侯爵，这是个滴水不漏的，谨小慎微，倒是识时务。
临近傍晚，公子杞才出现，领着儿姁、东亭和另外两个婢女一同前往宫殿赴宴。
“一会，你便侍立在我身侧便可，留心相看绛侯。”公子杞低声嘱咐。
此次是陛下家宴，到的都是皇亲贵胄，倒是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正如师傅所说，位高权重者，举手便是大善大恶，反而难积功德，梁王倒算是例外了。
“昌平公主到，绛侯到。”
儿姁闻言望去，却见三人并行进殿，一宫装妇人和华服男子正与梁王寒暄着，想必便是绛侯夫妇，倒是旁边那位红衣女子杵在那，格格不入的样子。
“绛侯身边那位穿红衣裳的是谁？”儿姁悄悄问公子。
“哪有穿红衣的？”公子杞问道。
红衣女子忽然抬头与儿姁目光相对，她的眼睛竟是全黑色，周身泛起了红光，模样甚是妖异。
此时新月如钩，宫殿内灯火摇曳，似是有阴风吹过，红衣女一步一步朝儿姁走近。
跪坐着的儿姁心生惧怕，瞪大双眼，大气不敢出，不自觉地直起身子往后仰，手里紧紧拽着公子杞的衣袖。
公子杞注意到了儿姁的异样，绛侯夫妇的目光也落在了这个举止怪异的宫女身上。公子杞连忙起身行礼，衣袖刚好遮掩住了儿姁。
儿姁脑中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旁边的人在说什么，待到公子杞坐下，红衣女已不见踪影。
是了，公子杞身上有功德之光，妖魔鬼怪是近不得身的。初见与公子共乘时，父亲的魂魄就不能靠近，当时儿姁看着车窗外，就是在思索这个。
公子杞唤了儿姁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大口喘着气，浑身发颤，轻飘飘说了三个字：“有恶鬼。”
公子杞面露凝色，暗中拍了拍儿姁的手，安抚道：“你且稍等。”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儿姁只见两道旭日光辉般的身影迈入宫殿，众人起身行礼。帝后身上功德无量，是百姓的福分，此时也正是儿姁的福分，她心中安宁不少。
“众卿免礼。”
帝后入席后，吩咐开宴，歌舞丝竹声起。帝后十分和蔼，忙着与绛侯夫妇话家常。
热闹中，公子杞悄然离席，带着儿姁出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