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年含笑,与寒竹于凝香亭旁嬉戏。
小姑娘瞪着杏啾啾的桃花眼,细细稳稳托住掌中之物
拽着寒竹,笑盈盈的。
奶奶软软的甜腻:“寒竹,我抓着啦。”
寒竹:???
而小姑娘嫩白的小手微微一开,露了点缝子。
有什么在里面挣扎。
它在探寻光明。
温年怜惜的张开手,那只大如团扇的蝴蝶儿一振那薄如蝉翼的翅儿,
翩翩飞翔。
…………
“拉下去,杖毙。”
跪在羊脂白玉铺就之上的婢子裙钗落红,云鬓低垂,娇嫩嫩的身段匍匐在玉阶前,她眼珠儿微红,齿颊嫣然,香腮缀雪,许是刚刚睡醒,大有西子捧心之娇韵。
“公子,奴……奴年方十四,是您从小养到大的婢子,公子之恩,奴无以为报,只得近身伺候公子,至于为何奴会在公子榻上,奴也委实不知,奴对天起誓,绝不敢对公子有半分念想。”卑微小心的声,微微发颤。
庆安抬头,盈盈泪光闪烁。
公子……他在那青云绣纹竹帘内。
带着一种残忍的薄凉与漫不经心,
将她……拒之门外。
可是公子啊,
庆安既已起誓,便已……断了这不该有的思绪啊。
她鼻子微微发酸。
上头的人愈发不耐烦,
“聒噪。”那人声音淬着寒霜瘦雪般冷冽,小厮缓缓拉开竹帘。
庆安心口一震,连心尖尖儿都颤了起来。
他的长腿步步迈来,带着股迫人的威压和逼仄的幽暗。
庆安只差把头埋进了胸口。
他俯瞰着她。
“公子恕罪,公子恕罪,奴实在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知道如何是好……”说着说着,反倒尴尬的消了声,说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了。
黑金镶边的皂角靴微抬,挑起了她的下颔,肆意又恶劣
不骄不躁。
看起来贵气逼人。
内勾外翘的丹凤眼含满了不屑厌恶,修长白皙的指随意勾起袖口,黑金镶褐丝的袖角微微卷起,有些霸道的逼迫着庆安,让她不得不看他。
以这种屈辱的方式。
他有些厌烦的看着跪在脚底下的人,眉眼间戾气挥之不散。
却优雅又矜贵的挑起了她的小脸,郁沉的阴云洇湿了猩红。
他握着尖刀,眸中没有任何思绪的盯着庆安,
面容冷淡,
往她脸上割出一道血肉杂糅的印记。
庆安忍不住想哭。
她恨自己的软弱,
却不敢恨他。
猩红的血无端添几分妖艳,
如黑夜里盛放的曼珠沙华,
血珠潺潺滚落,
是至痛,
在她的心上无端划了几道痕,
已是千疮百孔。
宋承勾起唇角,从容的挽起宽袖,姿容清秀而雅致,额角几缕漆黑点的发闲闲散落,散漫的俯身凑到她的耳侧,邪气又没有分毫失态。断让人看不出他刚才毁了美人清媚的脸。
他宛如缠绵般的低喃细语:“安安可欢喜?”
在庆安耳里,宛如恶魔的低语,似要将她拖入漆黑的深渊。
淡烟袅袅,倾斜而出。
花梨木楹沉香前小佛桌上焚着的香,已尽了。
气犷而烈,如焚松桧。
宋承不紧不慢的抽身离去。
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余音,
“赐之鞭刑。”是少年懒散的语调。
她跪着谢恩。
泪如泉涌。
宋承躺在紫檀木雕香镂的圈椅上,白细指尖捻起腕上的沉香木珠。
暖阳透过小窗,明艳生辉的照在少年直缀青袍边。
浮着暖澄澄的细碎光雾。
绒毛在空气中飞舞。
外头是婢子压抑的哽咽和抽噎声。
淡淡的腥气在蔓延。
佐以沉香的草木清香,性甘而温。
两股香交杂在一起,
宋承低垂丹凤眼,
是纯至香道。
他冷漠的抽出一卷木轴书,
可是满卷都是她书写的疼痛,
宋承有些烦躁,他冷哼一声:“娇气。”
庆安疼的死去活来,汗水打湿了细碎额发,黑漆漆的如沐浴过后般粘湿在脸旁,她娇怜又无助。
只得咬着牙硬抗。
在意识消失的前一瞬,她恍惚的闻见木芷的声音,她清冷威严道:“都住手。”
执行鞭刑的奴才们这才停下。
可庆安被打得皮开肉绽,
如旋了一朵血花。
******
庆安悠悠转醒。
熟悉的阁楼。
木槅窗打开着透气。
一切仿佛都消之弥散。
她忽然涌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小小的叹了口气,忽觉得胸口有些闷痛,她紧紧揪住了心口。双眉蹙起,苍白的容色难掩娇艳,她凝眸,眼神中带着探究和疑惑。
庆安爬起身,清瘦的背挺得笔直,
往嘴里扔了一颗桔子糖。
这边,宋承坐在圈椅里,眉眼冷淡的听着属下的报道。属下单膝跪地,报道:“苏家那边的证据属下已查明,接下来不过是公子动动手指的事情。”
宋承狠戾一笑:“备车,去苏家。”
属下恭敬应是。
属下终于明白了,公子要开始整苏府了。
只不过,手段稍稍仁慈了些,没有像之前那般,大开杀戒。
苏府。
凝香亭。
温年爬上海棠树折了一朵海棠花,寒竹急得直跺脚,
“十二姑娘,快快下来,上面危险。”
温年舒服的眯着眼,躺在枝缝间沐浴阳光哼哼几声。
枝叶疏密,绿云如瀑。
浓密的遮挡住温年的小身子。
她玩性大发,笑得甜兮兮的。
叫人看得酥软了骨头。
得意的眺望远方,温柔的桃花眼盈满笑意。
氤氲小园,层层叠叠,画廊般风好景明。
檐下秋菊秀姿璨璨,设于蜿蜒房廊,宛如亭亭白玉,娇嫩欲滴。
温年有些晕醉,仿佛不知今夕是何年。
微风拂面而来,吹落了海棠花瓣。
垂露的水珠儿滴溜溜滚落。
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双手合着一把做工精美的弹弓,缓缓对准了温年所躺的不堪重负的小树枝。
午阳迷醉。
只听木雕子弹划裂风声,穿透日光,呼呼作啸的横冲直撞,“怦”的一声响动,温年身下的树枝细细裂纹遍布。
寒竹察觉到了异样,急忙嚷道:“姑娘,快下来!有危险!”
苏温年也意识到了不对劲,顺着粗壮的树干就想爬下去。
可是早已来不及了,“啪”一声大响动伴随着剧烈的摇晃,温年强忍住眩晕感,树枝霎时断成了半截。
温年的身子一下子跌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