俨然是一株小小的红海棠。
温年把海棠花献宝似的捧到老太太面前,很是欢喜:“祖母,您簪这株海棠定然好看,但这毕竟是温书姐姐给我的心意,待清闲下来,孙女给您侍满屋的花儿,都簪在祖母头上。”说着,纤薄的小身子舒舒服服的睡在祖母怀里,乖乖的闭着眼小小的打哈欠。
有些困顿的样子。
老太太慈爱的揩了揩小十二的脸。
着湘色宝莲暗纹软言罗裙的婢女将苏温年抱起来,软软糯糯的小姑娘趴在婢女肩头呼呼正香。
老太太命人将她带到正屋的暖阁里歇息,“十二姑娘若有半分差池不顺,全都罚五十杖棍刑。”众奴仆唯唯诺诺齐声道:“是。”再没有半分懈怠,毕竟五十杖,不打死也是半残。
十二姑娘被众星拱月的抱了出去。
老太太正了正身子,敛袖肃容,对着下头一干人道:“十二姑娘刚接回来,谁要是敢在她跟前闹事……”她眼如薄刃,语调微微发寒:“怕是这个家也容不下此等歹人。”
苏家姐妹恭恭敬敬称是,心头却忽而掠上一层凉意。
老太太继而道:“小十二回家,你们姊妹本应多多照看,未能便也作罢了去,姊妹和睦,家宅安宁,从你们做起。”苏温书心知老太太在敲打她,略略蹙了蹙眉。
苏温年才刚回来,且是个半大稚子,怎么经得起老太太如此爱护?
众人多有不愤。
碍于老太太掌宅威势,狠狠压了压心头不平,赔了赔笑脸,煎熬难度。
各自散了去。
………
案前焚了一个香炉,古旧的老墨铜式样。螺钿镂花小木匣里头放了点桂子香料,烛烟熏缭,腾空飞旋。
温年慵懒的卧着,骨头松松软软。
她渐渐转醒,抬眸就看见苏纤侍立在旁,温年没有多少惊讶,上辈子祖母疼宠她,怕别的奴婢用不惯,特意派人去寻苏纤,一直伺候她到出阁。
她一把掀开枣红金丝绣被,漆黑的瞳眸微澜,嫩如白藕的手臂立刻圈住了苏纤,嘴里喃道:“就知道苏纤最好了,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粘人的小模样看得苏纤的心都化了,
她咳了几声,轻柔道:“奴婢名唤寒竹,十二姑娘要记着呀。”语罢绞了绞铜盆里的净帕,揉了揉苏温年的小脸,笑道:“二姑娘要见见你,去否?”
“二姐姐温和良善,当然要去的呀。”
寒竹给温年绾了个细碎小髻,小姑娘乌发雪肤,眸子透亮,盈盈含光。
凝香亭。
苏锦低眉看着蹦跶老高的小姑娘。
压下心中隐隐怒火。
这他娘是什么个祖宗玩意儿!?
凝露任劳任怨的蹲下身子,不断擦拭着自家姑娘的蓝缎白底绣鞋。
苏温年在见到二姐姐时激动极了,一个控制不住便扑倒了苏锦,
小脚乱蹬,不小心踩脏二姐姐的小裙裙和小鞋鞋。
那是一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兴奋?
苏锦倒吸一大口凉气,
我他妈不该爆粗口。
咱能不能坐下来斯斯文文的说会话儿?
偏偏小姑娘兴致颇高,闹个不行,
苏锦脑壳子疼。
叫凝露赶紧拿出见面礼后就准备跑了。
寒竹手捧一只黑漆桐木小锁匣,有些无奈道:“十二姑娘,这样是不对的,快与二姑娘道歉赔礼。”苏温年凝眸,想了半晌。
然后揪着小裙摆,长躬掬身,眉眼微歉:“二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不大好意思的样子不禁让苏锦心生喜欢。
好歹是有教养的,罢了罢了,跟个小孩儿较什么劲。
轻而易举的原谅了苏温年。
寒竹微含笑意,正要说话,却被温年截住了口,
“二姐姐,这是我的见面礼,请收下呀。”
苏锦遂朝温年看去,
小姑娘手里一团脏脏黑黑的泥土,小心翼翼的拿给苏锦,
她娇小的指尖宛转着绯色。
温年小小的眯起眼,
莫名的一股子媚意。
她尚且是个小姑娘,
却莫名的勾人噬魂。
苏锦难受的想哭,顶着压力接过那团泥巴,
黄毛小儿玩的东西,偏生她还不能不接。
啊!!!
她快要被折腾疯了!
谁还记得我他妈还是个名门闺秀!?
苏锦沉下了眉眼,
有苦诉不出。
憋屈。
谁知才摸到那团黑泥,小姑娘不易察觉的恶意笑了笑,
掐断了一半泥巴,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咣”对着苏锦就是一顿砸,
其中有一坨黏在了苏锦的鬓发间,
丑死了。
苏温年强忍笑意,心间的郁闷消散了不少。
“二姐姐,这是我还在乡下的时候,大家的待客方式,万望二姐姐莫要嫌弃呀。”
她一脸可爱。
寒竹纳闷,这是他们乡下哪门子待客方式,她怎么不知道?
苏温年畅快极了,
高高兴兴的施了一礼,看起来规规矩矩:“多谢姐姐的礼物,若无他事,我们就先走啦。”
寒竹拭了拭汗,强笑道:“劳二姑娘多有担待,十二姑娘不知事,姑娘莫往心里去。”
苏锦更是容色苍白,直欲作呕,维持着那最后一点颜面:“不会往心里去。”
寒竹听罢,也不敢多看,匆匆转身。
苏锦也不想多留,直奔小阁楼。
只是觉得小十二身旁的婢女,有些眼生。
温年觉得,少女时的苏锦心思还是比较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