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美美就像个难产儿,本来预计2011年6月份开业,却因为装潢方案引发各方争议导致工期延长,直接拖到了年底。
这半年来,Momo经常被冯男调配在身边帮忙,充当了半个助理的角色,公关部对她又是一种放任态度,加之新美美开业迟迟没有动静,Momo就这样碌碌无为过了大半年的时间。
其实她始终在等一个机会,在2011年8月份,她终于等来了。
此刻是8月6日,几天前保华集团最终确认美美集团将在12月20日盛装开幕,距离新保华美美重新启幕不足100天。Momo准备的方案由三部分组成。
1、持续预热美美开幕的优惠活动,并在多种媒介一系列宣传。2、举办冠名的夏夜沙滩音乐节,增加曝光率。3、投放美美开幕的系列预告短片,投放在在网络上,Momo的创意是一个普通上海家庭和美美几十年千丝万缕的情感纽带,她还找了一个摄影小组做了Demo带。
高斯和曲晋航却不甚满意,高斯不便直接表态,只让各个公关经理提意见,孔影提出两个问题:第一、Momo的整个创意陈旧,能套在任何上海老牌商场身上,差异化很低。第二、整体创意的主题矛盾,第2项沙滩节太过青春,第3项的故事片又太怀旧,没有一个鲜明的主题形象。
高斯极力赞同孔影的观点,她略带讥讽地说:“不是你提出来‘一百年人合养生’吗?不是你要复古怀旧吗?我都被你绕糊涂了。”
Momo其实准备了一大堆话,她想说这次沙滩文化节的主办方可以配合美美做个怀旧之夜,她想说现在仍在变数中的美美最大特点就是老上海人几十年购物习惯和投入的感情,她想说一百年人合养生可以分成三个部分。
首先是百年,突出美美老字号的地位,然后最后两节阶段分别阐述人合和养生的概念,但Momo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方案就被拿掉,高斯让Momo做个符合实际的方案,不要纸上练兵。
Momo刚要申辩,高斯就宣布散会,今晚某个顶级品牌将在外滩做中国区的最大一次发布会,高斯、曲晋航晚上要赶好几个场子,带着大队人马赶去服装工作室换礼服。
高斯主管公关部后,史芮芮一直情绪低落,甚至准备辞职,冯男过问后才勉强作罢,她职位也提升了半格,当上高级助理经理,也不愿再和高斯直接顶撞。
冯男示意让她在今晚的派对上谈妥该品牌进驻宋苒私募投资的AA购物广场事宜,今晚宋苒也会参加发布会,他此行的目的不是参加时尚盛会,而是和该品牌幕后财团负责人接洽。
这个家族式奢侈品集团的内部成员出现分裂,宋苒准备借机让私募入股。Momo今晚却没有收到请柬,她必须要在一周内做好新方案,在月会上提交给冯男和总经理室审议。
为了尽快出方案,Momo立刻到新美美的筹备组现场调查,由于宋苒方面不再紧逼,所以重新开幕筹备工作按照计划进行。近一年半,黎坤减重快30斤,以前朝气勃发的帅哥成了穿着汗渍衬衫的黑瘦男人,猛然一看酷似工地上的监工。
在黎坤走进办公室的一刻钟内,一圈人围着刚从现场回来的他签字,等轮到Momo,黎坤甚至累的都没起身,无奈用手示意Momo坐下来。黎坤喝了一大瓶胖大海,才缓回神来,一向开朗的语气里竟然透出了抱怨,这让Momo很意外。
黎坤告诉她,虽然美美改造方案很好,但是因为集团资金紧张,美美主体楼又已经在银行抵押,资金无法到位,很多细节也就无法落实。现在美美除了外立面的装修如原计划外,剩下的软件均下调了一个档次。
最让黎坤失望的是生态农场的计划不得不搁浅了,他差点和政府签意向合同,却筹不到首付款。Momo第一次知道保华资金链紧张的现实,实际上冯男已有意打包出售三线城市的几个商场,黎坤知道冯男一直还有个更周密的计划。
Momo心里暗自懊恼,因为太沉迷于家庭生活,她最近一两个月都没和黎坤详细沟通,现在新美美发生了巨大变化,如果她还按照原来的目标宣传,很可能在开业后造成公众的心里落差,这对于急需重新被肯定的美美绝对是个噩梦。
Momo回到车上,却怎么也发动不了汽车,她试了半天才发现车已经没油了。Momo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最近因为宋苒导致她情绪太紧张,似乎得了眼疾。
突然一阵暴雨瓢泼而下,Momo被困在车上,安静得如死寂,突然手机响起,是扭曲的电子音乐,她立刻挂掉电话,巩明每天至少要像这样骚扰她。
Momo一回家就关机,阿姨把洛可可风格的奢华家具擦拭得一尘不染,她一个人缩在沙发里,愣愣盯着挂钟上的指针。宋苒来电话说要凌晨后回家,让她先吃晚饭,可阿姨做了四人量的晚饭,Momo端着碗几乎没吃,把碗又放回到理石桌面上。
书房传来QQ的提示音,Momo打开是秦浩的留言,他说打不通Momo手机,特意提醒她参加他这个周六的婚礼。其实Momo早在日历上标好了日期,在他们一起约定的三年后,他们两人都可谓达成了心愿。
秦浩的婚礼既简单又温馨,新娘却顾不得美丽,忙前忙后,秦浩还是很憨直地冲着大家微笑。轮到新人向Momo敬酒,新娘主动和Momo握手,似乎两人才是老友。Momo向秦浩举起酒杯,将白酒一饮而尽。
“祝福你!你真幸福能娶这样的新娘。”
秦浩却低头默不作声,也喝了一大杯白酒,新娘拖着他走向别的亲友,Momo看着人家恩爱,想起了自己的烦恼,只悄然离开酒店,开车在大街上漫无目的闲晃。
宋苒还在深圳和同僚们打高尔夫,晚上10点才能回上海。Momo看着繁华鼎沸的魔都,这里挤满了四面八方的人流,Momo想起沈文的那句话:“上海是个巨大的礼物,里面太缤纷绚烂了,每一滴颜色都紧紧交融,很少再有留白。”
不知不觉Momo开到她和秦浩一起打工的地方。Momo停好车一个人再次钻进了那羊肠小巷,机器轰鸣震动洒了Momo一身墙粉,等她艰难穿过泥泞小路,眼前那栋杂草丛生的二层危楼正在被铲车推到。
几秒后,硝烟散尽,成了一片破瓦烂砖,Momo看见后排的那些老建筑被一一拆掉,她以前的那个世界已经荡然无存了。
其实当天宋苒下午四点就回到了上海,因为晚七点,李醇《我与巴赫》的独奏会就将开演。宋苒在女儿的百般撒娇后才勉强带着女儿和保姆一起来看演出。
第一首是《C大调前奏与赋格》,接下来是《C小调前奏与赋格》《D大调前奏与赋格》,宋苒突然想起这次演奏的顺序和当年他送给她那张李赫特演奏的《巴赫十二平均律》黑胶的曲目顺序一样。
那年他20岁,她19岁,他们一起做着美国梦,一起幻想去爱森纳、莱比锡参观巴赫故居,一起幻想结婚后的童话生活,等到那首《升C小调前奏和赋格》尾音终止时,宋苒才发现泪水淌在了手背,他有些慌乱地找纸巾,这引起了蜜蜜的好奇。
观众正在向李醇致以热烈掌声,李醇很优雅地鞠躬致谢后坐回琴凳,准备开始第二部分的演奏,这时Momo来了一条短讯,真的很短:飞了吗?我去接你!
宋苒恍然大悟,仿佛从梦中惊醒,他正在感情出轨,眼看着第二次婚姻的安全边际越来越小,他下意识弹立起身体,匆忙穿过人群,蜜蜜大声叫爸爸,李醇也自然看过去,却是宋苒迅速利落的背影,一扇门后他消失了。
李醇很专业保持了演奏水准,眼泪却不断落在琴键上,而在灯光的那侧,她仍是个光彩夺目的钢琴家。
李醇全身心融入到激烈的演奏中,她会永远记住今天宋苒如此绝情离开的背影,这正好让她下定决心要重夺本属于她的幸福。
李醇做了一个漂亮的连奏结尾,优雅扬起了双手,她昂起下巴,接受观众们如雷的掌声,像一个胜利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