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白歌看出了那老巫师身后的狗尾巴后,当下旋即一惊,甚是疑心此人是否便是狗党中人。
——这衣冠楚楚的外表下,会不会就真是一条贪婪的恶狗呢?
白歌暗自想去感受老巫师体内散发而出的灵气,但是一层黑紫衣袍牢牢的隔绝了他的所有气息,使白歌感觉到竹席上盘腿而坐的老者,就是一尊枯石雕像。
“怎么还不去取?”老巫师闭着眼,冷冷的发问道。
白歌在原地站了会儿,心想着:这伊尹殿云集着四方各地的奇异巫师方士,不要说有长狗尾巴的,就是长有猪尾巴的,自己还不是见过吗?量这人在大名鼎鼎的伊尹殿也不敢放肆,自己还是专心占卜吧。
于是白歌亦步亦趋的走至水坛旁边,这是白歌才发现,昔日的小水坛子,现在根本就变成了个大水缸。
“念生辰八字。”老巫师在身后吩咐道。
白歌依照着念了一遍,那水缸里的水旋即变成了黑色,不断往外面冒着泡泡,并且连气味也微微发臭了。
一筒竹简从水缸的深处,晃晃悠悠的浮升了上来。
“取!”老巫师又言。
白歌看着水色十分不好,与平日里澄澈如镜的水面完全不同,迟疑着不敢伸手去取。
就在这进退两难的处地里,不料这深黑色的污水,从中突然伸出一只狗爪,猛地抓住白歌的右胳膊,然后使劲往下一拉。
白歌还未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完全拉入水中了。
进了水后,白歌才发现这水缸内部竟然如此之大,幽蓝深邃,一望无垠,竟然像是一片汪洋大泽!
白歌在水中奋力挣扎着,无奈这缸水寒气深重,白歌的双手旋即被冰冻的发软发麻,使不得半分力气。于是便在深水之中扑腾扑腾着,下沉了。
就在这濒临绝望的时候,白歌忽地发现自己的身边漂浮个鱼钩,——只是个秃头鱼钩,上面并没有鱼饵。
白歌几乎是下意识的用手探到了鱼钩,然后紧紧的攥在了手掌心里。这时,一股大力猛地从上方传达到了鱼钩处,白歌不由自主的被提了上去。
就这样,白歌像一条鱼似的被人从水里甩了出来。
白歌万分惊讶的发现,离了水面后,居然自己已经不在伊尹殿的自占石室当中了,而是着陆到了一处河滩上。
眼前竟是一片浩荡无垠、烟雨凄迷的大泽!
“真是晦气,钓了半天鱼,没想到钓了个人上来。”在白歌更加万万没想到的是,身旁的居然是一位声音甜美,身材玲珑标致的少女。
她一袭白衣,头戴着碧青色的发簪,拿着根鱼竿,在那里悠然自得的垂钓着。
只是,她的面上依然是蒙了层淡淡的粉色面纱,让人看不清她实在的相貌。
但不知怎的,白歌见了此人倒是和见了那日的蒙面女一般,心中不自主的油然升起了股遥远而熟悉的感觉。
“敢问姑娘,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白歌作揖道。
“云梦泽啊,你不是附近的樵夫吗?居然不知道,还‘究竟’是······”钓鱼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来她倒是对白歌没有半点警戒之心。
“说出来可能姑娘会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我确实是掉入了一个奇怪的水缸子里,然后便稀里糊涂的被姑娘你,你当做鱼一样钓了上来。”白歌神情有些不自然,这几天他所经历的怪事实在是太多了。他甚至在想,这里怕也是个法阵。因为钓鱼女口中所谓的云梦泽,乃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大古泽,现今之人从来没有来到过。
“怪不得,我就说嘛,今天忘记带鱼饵了,还有哪条鱼会这么傻,直接咬住个硬钩子送上门来?”少女拍手笑道。
“不知姑娘有何办法带我离开此地?”白歌拱手道,“在下还有要是在身,如果能尽早离开此地,那么一定会感激姑娘大恩。”
“你这个樵夫说话挺好玩的,还感激什么大恩,我都要受不了了——让我想想,你说你是从大水缸子里掉下来的······”钓鱼女认真思索了会儿,然后接着说,“我估计是云梦坛吧,那破坛子确实很像个大水缸······樵夫,你是想回去哪里呢?镐京吗?”
“在下来自朝歌。”白歌回答着。
“朝歌?”钓鱼女颇为惊讶,好像猛地察悟了什么,连忙回头望向白歌。
“你不会就是那个什么,白歌吧?”钓鱼女嗫嚅着说。
白歌看着钓鱼女的眼睛,秋水如波,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抓住似的,当即愣住原地,“是,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姑娘知道我的名字。”
“哦,我听我师父讲过你。你好像还挺厉害的······”钓鱼女斜着眼睛,打马虎眼道。
“不如姑娘也要与我为敌吧?”白歌油然的紧张起来。
“不会不会。”钓鱼女连连摆手道,“我的任务是在这里钓鱼,如果能钓到一条叫做螭吻的大鱼,就算我功德圆满了。——不过我已经钓了十年了,连条鲫鱼也没有钓到。”
“那离开云梦泽的方法······”白哥在一旁说。
“云梦坛的仙术很好破解,进了云梦坛来到云梦泽的人,只要再次沉到云梦泽的深处,便会又回到了原先的地方。”
“原来如此简单,多谢姑娘。”白歌连忙拜谢道。
就在白歌正欲向下跳泽时,钓鱼女忽然站起身来说,“你等一等。今天有件事我想讲讲。”
“怎么了?”白歌心中又一紧。
“是这样的。”钓鱼女看着白歌紧张的神情,不由自主的笑了,于是她便边笑着边说,“我从小就生活在云梦泽,一直没有希望的去钓着条根本不存在的鱼,这样一直过了十年。现在我马上将要去远方接任上一任雨伞使的位置了,由此说来,我马上就要离开云梦泽了。在云梦泽的十年,我都是一个人孤独寂寞的守候在这里,附近的樵夫们都以为我是个怪人,从来没有人理会过我。今天是我在云梦泽的最后一天,能遇到你,很高兴。要不你就把这个贝壳收下吧,它是我在云梦泽的第一天里,唯一钓到的东西,那时候我还兴奋了好几天呢。”
说着说着,钓鱼女的眼睛里,居然泛起了点点的泪花。
白歌双手接过了贝壳,将其小心翼翼的放进怀里,然后拱手道,“是我白歌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实在是对不住姑娘,以后若姑娘遇到困难,到朝歌来找白歌,白歌定当鼎力相助!”
“你就当我是你的好朋友就行了。”钓鱼女扑哧一声又笑了起来,看来她似乎很爱笑。
“白歌,走了。”白歌挥手道,走到了泽边。
“等下,抱着块大石头再跳,——这样沉得快些。”钓鱼女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