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们到底要去哪啊!”沐风早已累得双腿无力,且按照沐风的性子,能像刚才那般安静已是他的极限。
此时邱泽停下,慢慢转过身,严肃的盯着沐风。沐风自是受不了这样的气氛,觉得浑身不自在。
“沐风,你已经不再是幼稚玩童,且在我门下修行多年,而这些年你着实长进了不少。只是为师一直不曾好好照顾你,你可怪罪为师?”邱泽收回看着沐风的眼光,望向竹林。眼神中并无聚焦,似在回忆往事。
面对自己师父突如其来的夸奖和疑问,竟有些招架不住。只能笑着说:“哈哈哪有,师父您不是挺照顾我的吗?五个弟子您最疼我。弟子感激不尽,何谈怪罪?”
又过了许久,邱泽突然叹道:“我在这深山老林待的也够久了,该出去看看了,你们走后我也便离开这里了。”
沐风愣了一下,不明白师父的意思:“师父您什么时候这么会开玩笑了。我们能走去哪啊……哈哈……这玩笑也不是很好笑哈哈。”沐风赔笑着,眼神还在留意着邱泽的情绪变化,但一无所获。
“记着,明日便与汕儿结伴启程。不可在此耽误。”邱泽丝毫没有转变的意思,这意思就是要沐风和常汕离开越华山。
“师父,您这是真要我们离开?”沐风吃惊地问道。但邱泽却迟迟不答,一直望着竹林。
“师父,为何?我与常汕可有惹着您?您为何要将我们赶出这越华山?若是有错的地方,您大可将我们打一顿,您……”
未等沐风说完邱泽便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不要再说下去了。于是将榴簌扇别到后背,背着手慢悠悠地原路往回走。
“师父,您到底为何要赶弟子下山?您走了,那凝孀师姐,玥殇师妹又该去哪?您还说您要等嘉烨师兄回来,可如今呢,您却要离开?”沐风挡着邱泽的去路,刨根问底,眼眶略微有些发红,哽咽着。
“我既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就一定会安排好你们几个的去处。他们你不用操心,你只管下山后安全回到你父亲身边。”邱泽停下,有些恼,转过身朝沐风吼道。说完又展开榴簌扇微微扇动着,又望向了远方。
扑通!只见沐风跪在邱泽前,泪流不止……
邱泽突然一惊,沐风在自己门下十一年从未见过他如此。过了许久,用力将扇收起,一狠心,说到:“你若不愿回去,那你大可现在就下山。”说完依旧看向远方。
“……”
“既然如此,那弟子便不再打扰师父,师父……保重……”沐风依旧跪着,郑重地邱泽磕了一个头,发出闷闷的一声。这一磕头,重重地在邱泽心中刺了一针,仿佛将邱泽的心揉成烂泥。但邱泽依旧强忍着痛心,不让沐风看出端异,好让沐风心无留恋的离开。
沐风缓缓抬起头,只觉两眼冒金光,应是刚才磕头磕得太用力,不过好在雨后的泥土较为松软。他沉重地抬起左膝,试着用左腿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让自己站起来,但结果却不尽人意。沐风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邱泽见此状,刚想伸手去扶着,但还是忍住了。沐风再次抬起左膝,用左腿和两只手合力,才勉强撑起自己的身体。沐风站起后,没有原路返回,而是继续向前,因为那时下山的唯一途径。
“师父,弟子若下山了,还能见到您吗?”沐风突然停下脚步,背对着邱泽问道。因为不想让师父见自己泪流满面的样子,即使他知道这是对师父的不尊重。邱泽沉默,眼神依旧空洞。过了许久,沐风冷笑一声,独自下山了。邱泽这才肯收回刚刚那副冷血的表情,望着徒儿的身影。沐风早已褪色的衣服被雨水浸湿,还沾有些泥土。原来这个小子十一年里竟长大了不少,作为师父的自己竟没有认真关照徒儿成长的一点一滴,邱泽满是自责。他望着沐风下山的那条路,直到终于看不见沐风的身影,也不肯收回目光。
风,乍起,地上的枯竹叶被风吹得飘舞在竹林间,那竹上的新生竹叶也被吹得失去了方向。枯叶追逐着凌乱的新叶,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触碰到新叶的一根筋脉,如同做戏一般。
风,掀起了邱泽青白凉绸衣的衣角,乱了邱泽耳边灰白的发丝,又将邱泽眼角的泪吹落了,把邱泽的心吹凉了。风停了,但风中那副“枯叶追新戏”在邱泽心中成了永恒。
雨后,山腰间的好似披了段白丝绸,猿啼鸟鸣,倒是为这本就神秘的越华山增添了几分幽静。走了许久的路,沐风也稍感疲惫,在山腰间的一片枫林歇息着。沐风坐在枫树下的一块大石头上,回想着刚才的种种画面,内心就又开始感到痛了,红肿的双眼又再次湿润了。从小到大都不曾哭过几次,但唯独今日,沐风的泪水可真是怎么也止不住。
休息片刻后,体力逐渐恢复,但从山腰到山底还需几十里路,若仅靠双脚,还需整整一天才可到山底,如果有幻术,就算修为仅是零应阶(修为一阶),下山也是轻而易举。但沐风却偏偏毫无幻术,唯一的下山途径也只能靠双脚和顽强的意志了。好在沐风在此生活了十一年,且常常偷偷溜到距越华山不远的清蒲镇上去耍上几天,对这条路还算熟悉。
沐风一手撑着路边捡的木棍,又走了几里路。云雾缭绕,与沐风着的兰丝衣相映成景,好不惬意。此时前方有一抹身影,这抹身影有一大块的鲜红色,格外显眼。身影在云雾中踉跄着,缓缓向自己移动,沐风瞬间提高警惕。突然“扑通”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倒下了。沐风轻手轻脚地走去,走到声音发出的地方,缓缓蹲下。黑缎子似的长发,清秀的脸蛋,纤细的胳膊,还有被鲜血染红的裙褥,同时身旁还有一把沾着鲜血的剑。这是一个受伤的姑娘!沐风迅速走到姑娘旁边,小心扶起她。
“姑娘!姑娘!”沐风微微晃动着姑娘,试图叫醒她。但这姑娘却毫无反应。沐风将食指放在那姑娘的鼻孔处,确定那姑娘还有些微弱的呼吸,又替姑娘把了脉,随后把那姑娘抬到一旁的树下坐着。
“姑娘,你再忍忍。”沐风将那姑娘安顿好了,将随身带着的止痛丸与鸠液给那姑娘服下。过一会儿,那姑娘微微睁开双眸,望着沐风。那姑娘的双眸如同琉璃一般空灵,似潭水一般澄澈,水灵的眼眸在这样清纯的脸蛋得映衬下更显动人,或许是因为受伤和长途奔波,眼神透露出几分痛苦和疲惫,脸色苍白,显得楚楚可怜,十分惹人怜。沐风被这样的佳人迷住了,久久地盯着她。或许是因为这是十几年一直隐居于山林中,记忆中接触过的女子也仅有凝孀师姐和玥殇师妹,还不曾见过生的如此曼妙的女子。
“你是谁?”那姑娘虚弱地问道。
沐风猛地回过神,欣喜着,问道:“你醒了!可好些了?”
“这里是哪里?你是谁?”姑娘一边又再问了一遍,一边试图站起,但实在无力,摔倒在地。
沐风见状,立即扶起姑娘,说着:“唉唉唉,姑娘可别动了,你这伤口颇大,刚刚好不容易愈合,你这一动差点就又裂开了。”
姑娘察觉这话不对劲,一个男子怎会知道自己腹部的伤口颇大。因此恼火得很,冲沐风吼道:“伤口在腹部,你是怎知道伤口大小?!说!你是什么人?”姑娘恶狠狠地盯着沐风,眼神已全然不同刚醒来那般柔弱,多了几分凶狠。
“不是,姑娘,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你那伤口我是通过你出血的多少来判断,不是……你想的那……那种手段。”沐风见那姑娘这般模样,立刻解释实情。见此状,姑娘才收回那凶恶的眼神,但警惕却没有减少一丝。
“在下夜沐风,姑娘的芳名可是叫柳雾璃?”沐风恭敬地朝雾璃行了礼,向雾璃道出自己的姓名。雾璃有些不可思议,从未自报姓名,他是如何得知?
“你是如何得知?”雾璃问道。
“姑娘的剑上有一‘璃’字,想必姑娘的芳名中,定是带有一‘璃’字;且剑上的标志为一团迷烟中包裹着一块结晶,这结晶就一定是一块琉璃,那么这一团迷雾极有可能代表‘雾’或‘云’,因此这第二个字不是‘雾’就是‘云’,刚刚我遇见姑娘时是在一团白雾中,因此我猜测姑娘芳名中的第二字为‘雾’;而姑娘的耳后有凤昱族皇室特有的图腾――念笙花,所以姑娘定是凤昱族人,而且还是凤昱族皇室中人,而凤昱族皇室为柳姓,因此姑娘姓柳,因此我猜测姑娘芳名为‘柳雾璃’。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番推测,所以我刚刚才会以提问的方式告诉姑娘,等到姑娘作出惊讶的反应时,我便可以确定自己的推理正确。”沐风详细地道出自己推理的过程。
“哼!好了,推理也结束了,我们也就此别过。”雾璃扶着枫树勉强站起,随后便要离开。
“唉唉唉,雾璃姑娘,这我刚刚救了你,这就走了?”沐风挽留着,并不想让自己的功劳白费,肯定要索取些报酬。
雾璃见此状,冷冷地向沐风行了个礼,便转身要走,但毕竟还受伤,差点一个踉跄摔着,好在沐风迅速将雾璃扶起。这样大的动静虚弱的雾璃定是受不了,疼痛来袭,但她强忍着,眉间微微皱起,额头瞬间冒出一滴滴颗粒般大的冷汗。这般模样如同西施,更显楚楚可怜。沐风感到微微有些心软,于是便不在向她索要报酬了。
山腰古木幽小径,
青绸带泪归市井。
仍忆越华竹林院,
年少无忧泪不尽。
白雾隐隐一红锦,
拨雾方晓血染素。
少年救起佳人命,
脉脉眸中起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