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醋味的“鲜血”,连着管子的密闭塑料杯,还有那只悬在香炉上边的中空的手掌……望着眼前这毫无关联的所有东西,罗洪混沌的脑子高速转动,却怎么也想不出个中的答案。惊恐之间,一只手掌拍到了罗洪的肩膀上,罗洪的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他扭头一看,发现他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个人。而这个人,正是刚从人境第撤退到围龙屋的侦探迷谢晓富。刚刚经受了诈尸惊吓的谢晓富虽然有点颓靡不振,但是对于推理悬疑的东西的确拥有过人的天赋,他大概了解了情况后,很快便给出了清晰的答案——神像流血的确是人为的“鬼迹”!
“几年前我曾经看过一部纪录片,名字叫做《人造的神迹》,说的大概是西方教堂里的部分神像历史上曾经出现过流血的‘神迹’,并吸引了众多信众顶礼膜拜,人们深信神像流血,是神灵显灵,并向世人作出一种别有深意的暗示。可是经过许多无神论科学家的深入研究,他们终于发现,其实神像流血的所谓‘神迹’,只不过是部分神职人员在中空的神像手掌里加入了某个装置,装置里的液体只要加热沸腾,就可以利用热涨冷缩的原理将红色液体注向神像的眼睛,最终制造出神像流血的震撼场景。”谢晓富一边端详着虎头人身像内部的庐山真面目,一边讲起让他颇有触动的那个纪录片。
“你的意思是,虎头人身神像手掌里的这个密封的塑料杯,正是纪录片中所说的装置?”罗洪似懂非懂地问道,“可是,装神弄鬼者是如何将手掌里的液体进行加热的?”
“答案就在这里!”谢晓富拍了拍香炉的铜壁,扬起一片香灰,“你有没留意到,这个香炉的位置正好放在了神像作拈花状伸展出来的左手的下方。只要在香炉上一点起几支香烛,火焰就会直接烘热神像左手手掌里的装置,而密闭的塑料杯里盛着的是醋与某些动物血液的混合体,醋的沸点较低,因此当装置被加热后,混合液体将很快沸腾,根据热涨冷缩的原理,混合液体将透过管子迅速流向管子的另一头,并从神像的眼珠部位汩汩渗出,最终制造出女鬼显灵、神像流泪的恐怖一幕。”
谢晓富的合理推敲和详细的分析让罗洪茅塞顿开,困扰他的疑点迎刃而解。此时,一个人影突然掠过天井,直奔二人而来。“鬼,鬼……”伴随着一串急促的声音,罗洪分明看到了李巍然丢了魂似的跑进了正堂。
“鬼?你见到鬼了?”罗洪连忙扶住踉踉跄跄的李巍然,惊诧地提问。
李巍然喘着粗气点了点头,瘦弱的身体因为高度恐惧而不断发抖,脸色发白的他,早已因惊吓而不能说话。而今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惊恐地握着谢晓富和罗洪的手,带着两人来到东厢房最北侧的房间门口,远远地指证所谓的闹鬼现场。原来,在硬着头皮接受了罗洪的挑战后,生性胆小的李巍然选择了曾经出现恐怖鬼脸的枯井作为搜索对象,可是由于胆子实在太小,李巍然在东厢房的走廊内不知徘徊了多少个来回,始终不敢踏出围龙屋大门,奔向那口让人不寒而栗的古怪枯井。开饭时间一到,饥肠辘辘的巡逻队员纷纷前往厨房享用晚餐,胆小之人大多极爱面子,李巍然生怕自己在走廊内六神无主的样子被人看到,连忙沿着走廊往围龙屋的深处跑去。虎威宗祠是个四进三堂八横两围龙的庞大古建筑,李巍然在不同的走廊间穿梭躲避,一不小心,却迷失了方向。
这时,天上突降大雨,瓢泼的雨水随风四散,而围龙屋走廊里破败的屋檐显然无法阻挡这滂沱的雨水,情急之下,李巍然只好躲进了东厢房北侧的一个空置房间内。这是一间蜘网密布的房间,房间里放着一台废弃的石磨、几个积满灰尘的木桶,靠窗的墙角处散落着几张脸盆大小的方形白纸,一切都显得宁静而祥和。可是这难得的祥和却很快被打破,由于雨势过猛,残破的瓦顶居然漏起雨来,雨水滴滴答答地从缝隙间掉下来,李巍然只好东躲西藏,躲避雨水的追击,一不小心,退到角落的李巍然踩到了散落到地上的一张方形白纸。李巍然下意识低头一看,分明看到了脚下的白纸上渐渐幻化出一张狰狞的鬼脸,那鬼脸有着一双蓝色的眼珠子,眼神诡异,嘴角淌血,吓得李巍然魂飞魄散,撒腿便往房外跑去。在如同八卦阵一般的走廊里像无头苍蝇般胡冲乱撞之后,李巍然居然鬼使神差地闯进了正堂,并碰到了刚刚破解神像流血奥秘的谢晓富跟罗洪。
“你确定你真的是看了鬼脸?不是因为害怕而产生了幻觉?”站在那个闹鬼的房间门口,罗洪用怀疑的眼光审视着脸色苍白的李巍然。
李巍然肯定地点了点头,声音有点发抖,“确定,而且,那张鬼脸,跟我们在枯井里发现的女鬼面孔,简直一模一样!我想,女鬼肯定还藏在围龙屋里,准备伺机害人!”
李巍然的描述让罗洪打了个冷战,一股寒意由心中传遍全身。难道,枯井鬼脸真的再度现形?难道,冤死女鬼真的阴魂不散?
倒是谢晓富处变不惊,镇定地说道:“千万不要自己吓唬自己,神像流血既然可以是人为的假像,这纸上鬼脸,也可能是有人在装神弄鬼。”说罢,谢晓富便壮着胆子,首先推开在风中嘎嘎作响的房门,迈步进入了阴森诡异的闹鬼房间。
房间内一片静谧,除了瓦顶渗入的雨水在滴答作响外,石磨静静地躺在墙角,几张泛黄的纸张散落地面,一切的一切,都似乎与魑魅魍魉毫无关联。随后进入的罗洪长舒了一口气,第一时间冲着房门十米外惊恐观望的李巍然大喝一声:“你还说你不是自己吓唬自己?你过来看看,这房里哪里有什么鬼脸?”
李巍然半信半疑地走进房间,映入眼帘的,果然是一派安详的景象。李巍然走到了那几张散落地面的方形白纸前,只见白纸除了因岁月洗礼而略显泛黄外,根本看不到什么恐怖鬼脸,他诧异地喃喃絮语道:“奇怪了,我刚刚明明在一张白纸上看到鬼脸,难道,那鬼已经离开这房间了?”
罗洪正想上前调侃李巍然胆小眼花,一滴水珠又从屋顶滴落到地面上的白纸上,滴答一声过后,白纸上霎时显现出一张狰狞的女鬼面孔,吓得房间里的三人毛发竖立。罗洪和李巍然掉头就跑,生怕女鬼从纸上一跃而起,挥舞着尖利的魔爪将他们拉入地狱。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谢晓富一声大喝:“你们给我站住,纸上的不是鬼!”或许是谢晓富中气十足的呵斥给了两人莫大的勇气,罗洪和李巍然真的停下了脚步,然后不约而同的回眸窥视,居然看到那张显现鬼脸的白纸,随着雨水的继续低落,正在不断融化、缩小,而纸上的那张略显蓝色的女鬼脸孔,也在几秒之后消失殆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罗洪李巍然诧异地望着眼前发生的奇异现象,然后面面相觑。
“这显然不是什么女鬼显灵,跟神像流血一样,都是人为制造的闹鬼事件。”谢晓富蹲下身子,捡起那张不断消失的白纸,非常果断地下了定论,“这根本不是白纸,而是一张用米浆制作出来的米浆纸,遇水即化,所以画在上边的鬼脸,也会随着米浆纸的融化而瞬间消失。旁边的石磨,正是制作米浆的必备工具。估计,这些米浆纸是虎威村民当年制作出来,用来包裹米糕等食物的,可是由于围龙屋的封存,这个米浆纸作坊便荒废在这里,而一些没有用过的米浆纸,也就被废弃在作坊里了。”
“你的发现的确是可以解释鬼脸消失的奇异现象,可是,却无法解释原本一片空白的米浆纸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那张恐怖的鬼脸?”罗洪摸了摸地上的其他白纸,果然发现那些白纸质地绵滑、颇具弹性,与小时候包裹在糖果外的糯米衣一模一样。
“这个不难解释,所谓的鬼脸,应该是装神弄鬼者用硫酸铜粉末在米浆纸上绘制而成的,硫酸铜粉末是白色的,但遇水后变为硫酸铜晶体,呈现淡蓝色,这是外国悬疑小说里常常使用的一种惯招,并不少见。”谢晓富胸有成竹地娓娓解释着,此刻的他,暗暗庆幸自己多年来积累下来的侦探常识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没错没错,枯井里的鬼脸,跟刚才我看到的鬼脸,正好都是蓝色的,那是不是可以断定,这些所谓的鬼脸,其实根本就是有人在装神弄鬼,而与那个所谓的复仇女鬼无关?”李巍然心头大石终于落地,他深深地长舒了一口大气。
“谢晓富的分析的确是有理有据,可是就算这些鬼脸真的是别人略施小计吓唬我们,那枯井里突然出现的井水又怎么解释呢?据我所知,那口枯井可是断水10多年了,如果不是女鬼显灵,井里又怎么会突然出现满满一井的水呢?”谢晓富的解释始终无法让罗洪完全信服,他一脸严肃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个……”罗洪的问题一下子难倒了意气风发的谢晓富,他支吾着不知该如何解释,“枯井复活的问题,我看还是得到井边去慢慢了解一下。”
这时,围龙屋的晒谷场方向突然传来了汩汩的水流声,远听竟像是千军万马在奔腾而来,又像是妖魔鬼怪在腾云驾雾,让三人顿时不寒而栗。
“听,是不是女鬼显灵?”李巍然心有余悸地嗫嚅着。
“这不是女鬼显灵,而是地下水倒灌,俗称定时泉!”一把洪亮的声音突然从走廊的深处传来,把三人吓了一跳。众人循声望去,才发现说话的不是别人,而是领队孙大胜。
孙大胜是刚刚从正门走进围龙屋的,他表示自己刚刚在晒谷场时也是被枯井里突然传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可是拥有丰富户外经验的他,突然想起了五年前曾经在广西的一个废弃的村子里遇到过枯井复活的怪事,“那个村子已经废弃了七八年时间,原因是井水干涸,村民们只能举村迁徙,可是当我们来到废弃的村庄过夜时,居然在半夜里听到枯井里传来水声,胆小的驴友被吓得屁滚尿流,后来,同行的一个驴友是做地质勘探工作的,他告诉大家,这种枯井复活的情况,应该是溶岩地区的特殊现象,这证明井下有天然溶洞,而溶洞在扩大过程中,令地下水位不断下降,造成了井水的干涸。可是溶洞的形状在扩大过程中不断改变,到了某个时间段,溶洞里的地下河会形成高低错落的天然蓄水池,当蓄水池水未满时,井中是干涸的,当蓄水池水满时,地下水会倾泄入处于下游的枯井,让井出现‘复活’的奇异景象。后来我们离开村子前往附近森林探险时,果然发现那个村子所在地是典型溶岩地貌,光是特大溶洞便有十几个。”
“你的意思是,围龙屋门口的枯井,也是因为你说的原因而产生‘复活’现象?”谢晓富惊诧地提问,“可是,就算枯井‘复活’真的是因为溶岩地下河形成的蓄水池造成的,那又怎么解释围龙屋门口的枯井只在晚上‘复活’的奇怪现象呢?”
“很简单,是因为地下河的蓄水池容积一定,而地下河的流速与流量也是差不多的,因此蓄水池蓄满一池水的时间,也基本上是恒定的,所以,蓄水池蓄满一池水并开始将多余的水倾泄入枯井的时间,也基本会固定在同一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