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将悚然的气氛推向了极致,村长再一次拍案叫停,示意大伙不要自乱阵脚,“你们这是以讹传讹,如果大家真的担心20年前的亡魂显灵的话,那么我们现在马上叫来神司,举办抬神祈福仪式!”
所谓的神司,其实是虎威村除村长外的另一精神领袖,神司掌管的是村中的祭祀、谒祖等神圣活动的司仪之权,而抬神祈福仪式,其实是客家地区的一个非常普遍的宗教传统活动,客家人是个多神崇拜的汉族民系,许多客家村落都有抬神祈福仪式,大多为抬上村中供奉的土地、观音、三山国王等神明,绕村一周,乞求消灾除难、永保平安。但虎威村供奉的保护神,却并非土地、观音或者三山国王,而是祠堂正中簇拥在一众虎威村先民牌位中间的一具神秘的神像。
由于之前的阴婚婚礼扰攘了许久,再加上突降大雨天色昏暗,胡非狐根本没有留意到祠堂的正中央其实供奉着一具高大伟岸的神像,那神像被一块帘子罩住,村长虔诚地上前拉开帘子,透过烛光,一具奇特的木制神像赫然映入众人的眼帘!那神像由深褐色的檀木雕刻而成,身披中国式的宽大长袍,面目和善,不过胡非狐细细一看,却惊愕地发现那神像的头部并非是人头,而是威猛剽悍的老虎头!
这神像居然是一具虎头人身像!胡非狐当即诧异万分,脑海中浮现出远在万里之外的埃及狮身人面像。尽管被眼前这具奇特的神像吓了一跳,但一联想到虎威村的名字、城墙上的老虎浮雕等等,胡非狐便找到了虎威村供奉奇特虎头人身像的理由——强烈的老虎崇拜信仰!
在神司赶来之前,村长有点忙乱地点好三柱香,忐忑不安地跪到地上,对着那具虎头人身像便磕头祈福起来。
与此同时,村民中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叫声,村长一抬头,干瘦的脸上已然被从天而降的一滴滴腥臭液体沾得满脸都是。村长下意识用手一抹,才惊愕地发现手上一片殷红。
血!那是一片腥臭的鲜血!胡非狐惊讶地发现,刚刚还是慈眉善目的虎头人身像,在火光映照下,居然从不怒自威的眼睛里流出了汩汩鲜血,那浓稠的血液,一滴一滴地往下掉落,正好滴到了跪地祈祷且满脸惊恐的村长脸上……
正当村民们七嘴八舌神色各异地讨论着“鬼魂显灵”的一桩桩怪事的时候,天空中再次响起一串炸雷,森白的闪电噼里啪啦地划过虎威村的上空,袭向高高翘起的屋檐,轰的一声过后,一阵呛人的白烟升起,人群中一片哗然。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一个50来岁的中年人冲出了骚动的人群,身上燃起了熊熊烈火。祠堂内外的一干人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愣在了原处,根本没人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杀人童谣
神像滴血,鬼坑惊现无人幽灵船,郑丹发现的女鬼求救照……一件件接踵而至的诡异事件,如同天空中劈啪作响的火蛇,悄然啃噬着村民们惊恐不已的脆弱心灵。
更让村民们惊惧不已的是,借着忽明忽暗的烛光,他们惊愕地发现——那具虎头人身神像身上,赫然可见一行镌刻在神像心窝处凹凸不平的怪异文字。胆子最大的温智信第一个迈步上前,一边看一边大声读出那行怪异文字:“月光光,秀才郎,鬼火烧祠堂;鬼魅苦,猛于虎,啄开你肺腑;宝盒脏,欲无殇,赎罪赵王岗……”
看到了这组奇怪的文字,胡非狐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了童年时奶奶时常吟唱的那首客家童谣:月光光,秀才郎,骑白马,过莲塘……可是一经比对,才惊觉这神像上的童谣是经人纂改的怪异版本,“鬼火”、“鬼魅”、“赎罪”等恐怖字眼,瞬时像闪电般袭向了众人满布惊悚的眼眸。
恐怖童谣上说的到底是什么内容?是亡魂显灵后的警告还是威吓?慌乱不堪的众人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是刚刚还在烧香祈神的村长,却似乎看懂了恐怖童谣中提及的内容,一双眼睛瞪得斗大,满脸恐惧地瘫坐在地上,额上的冷汗像雨水般不断渗出。村长张开抖瑟发白的嘴唇颤声叹道,“来了,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温智信还是第一次看到平素淡定沉稳的父亲如此惊慌失措,他蹲下身子扶起父亲,关切地问道:“爸,你说什么啊?这童谣里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啊?”随即,心乱如麻的温智信又大声对着祠堂内的村民训斥道:“是谁的恶作剧,是谁偷偷把这些文字刻到神像上去的?如果给我查到是谁那么大胆亵渎我们的虎头人身神像,全村人都不会放过他的!”显然,让温智信心慌的不仅包括父亲的失态,还有这些诡异文字到底是谁人在什么何时用什么方法偷偷雕刻上去的?因为虎威宗祠平日里是大门紧锁,严禁任何人进入的,而这具楠木神像的硬度之高,用锋利的刻刀都难以雕刻,更别说要刻出这么长的童谣上去了。难道,这段恐怖童谣真的是鬼怪所为?
村长的眼睛里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威严与淡定,剩下的只有让人心寒的茫然与恐惧,在儿子的搀扶下,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身,挪动身子坐到了一张太师椅上。
神司终于在几个村民的簇拥下穿着蓑衣冒雨来到祠堂。神司是一个年约7旬的老人,背部呈90度弯曲,虽然戴着斗笠,虽然眼睛半眯成一条缝,但胡非狐仍旧能借着闪电的光芒瞥见他眸子里折射出的凌厉的寒光。神司来到祠堂后,立马趋前看了看刻在虎头人身像上的恐怖童谣,边看边蹙眉哀叹着,“冤孽啊,冤孽!报应啊,报应!”地位显赫的神司的一席絮语,顿时引来了村民们的一阵骚动——因为根据神司的反应来判断,这恐怖童谣和神像流血,应该正是20年前冤死在鬼坑内的女人前来报仇索命的征兆,可是让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恐怖童谣里传递的到底是什么信息?是杀人的暗语,抑或是复仇的方式?
为了平抑村民们惶恐不安的情绪,神司随即进行了复杂烦琐的祭神仪式,只见他脱掉斗笠蓑衣,身披一件明式古袍,长长的头发扎起发髻,然后点起一支高香,口中念念有词地在整个祠堂内不断游走,忽而跪地祭拜祖先牌位与虎头人身像,忽而对着祠堂之后的两扇后门不断磕头。只是让胡非狐觉得奇怪的是,按照客家围龙屋的结构来说,祠堂之后的两扇侧门一般都是连接围龙屋最为神圣的地方——花台。所有的围龙屋后都有一块半圆形的土包样的隆起,称为花台,花台下供奉着一个石龛,石龛内有五块石头,俗称五方龙神,花台象征宗族女性,能保佑家族人丁兴旺。这花台和五方龙神是客家人最为敬重的地方,但凡年节祭祀,在拜完正堂的祖宗之后,往往都要自由地穿过敞开的后门移步至花台虔诚跪拜。可是与别处截然不同的是,这里的祠堂后门居然全然紧闭,胡非狐甚至清晰地看到后门之后显现出来的是一堵石墙,难道,此处的客家围龙屋与中国广东祖地的有所不同?又或者,这花台处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因此要砌起石墙禁止外人进入?
祭拜仪式举行完毕后,倾盆大雨也渐渐缓下劲来,众人在神司的劝说下作鸟兽散,但神司也语重心长地告诫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一有什么情况随时向神司和村长汇报。
巴掌大的虎威村消息传得比闪电还快,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恐怖事件发生后,女鬼显灵复仇的恐怖消息很快便让全村村民都陷入惶恐不安。村长离开祠堂后,大雨停了,祠堂外围已经聚集了很多闻讯而来的村民,尽管平日里祠堂是禁止对村民开放的,但在这件诡异事件的吸引下,上百名各姓村民还是闻讯赶来,将祠堂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大雨悄悄停息,空气中弥漫着让人窒息的水汽和诡异的气息。村民们都在对这起恐怖童谣事件议论纷纷,大多数村民众口一词地认为——是20年前在鬼坑死去的女鬼前来报仇雪恨,甚至有不止一位村民绘声绘色地声称:昨天夜里他们在经过祠堂时,在某些废弃的房间窗口上发现了女人的身影,而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房间其实早在N年前便已经荒废紧锁……
正当村民们七嘴八舌神色各异地讨论着“鬼魂显灵”的一桩桩怪事的时候,天空中再次响起一串炸雷,森白的闪电噼里啪啦地划过虎威村的上空,袭向高高翘起的屋檐,轰的一声过后,一阵呛人的白烟升起,人群中一片哗然。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一个50来岁的中年人冲出了骚动的人群,身上燃起了熊熊烈火。祠堂内外的一干人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愣在了原处,根本没人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倒是胡非狐和沈冰这两个局外人头脑清醒,连忙冲出祠堂,捡起墙角的扫帚,冲上前去扑打,可是火势的猛烈似乎远远超越了大家的预计,才两分钟时间,大火便燃遍了中年人全身,胡非狐还想上前扑救,却被沈冰拽住了,“别上去,这火太猛了。”尽管众人已经离开火源有两米远,但中年人身上的火焰却窜起七八米高,火辣辣的气焰让众人根本无法上前。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年人痛苦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后,便被熊熊火焰完全吞没。五分钟后,大伙从池塘里打了一桶又一桶的清水扑灭了中年人身上的火焰,在上百双惊恐的眼珠的注视下,祠堂门口,赫然出现了一滩触目惊心的黑色灰烬,灰烬的外围,散落着几段残肢、骨架以及一双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