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料不到村长不仅不帮他们寻找郑丹,反而要叫儿子限制众人的自由,脾气火爆的孙大胜一万个不愿意,他猛地一拍门板,冲着村长一声怒吼,“不帮就不帮,咱们走!”
村长也不动怒,沉着声叫儿子押送众人离开虎威村10里远。温智信支唔着挪动着身子,似乎并不想沈冰等人这么快离开。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跟温智信差不多年纪的黑脸小伙冲进房间,气喘吁吁地凑到村长耳边,似乎在讲着什么重要的事情。村长脸色一变,轻声问道:“什么,偷偷带了个人进来?”然后千叮咛万嘱咐交代儿子看管好胡非狐等人,而自己则随黑脸小伙匆匆离开房间。
村长前脚刚刚离开房间,众人便低声议论开了。
“偷偷带了个人进来?这个人是不是郑丹?”
“这个岛除了我们跟村民外,难道还有其他人?我觉得他们说的极有可能就是郑丹。”“不如我们跟着村长一起出去吧。”
可是当众人的视线碰到温智信故作狞恶的眼神和手里不断晃动的大刀时,他们知道自己的自由已经受限了。就在这时,吴果果作崩溃状席地而坐,红肿的大眼睛里泪水横流,嘴里开始号啕大哭,“郑丹,你在哪里啊?我们救不了你,我们太窝囊了!”年纪尚轻的温智信显然没有看过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阵势,口齿笨拙地劝说吴果果起来。而沈冰也在胡非狐的暗示下,适时把手搭上温智信的肩膀,可怜兮兮地对其动之以情,“我说智信,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如果我们再不主动出击去寻找队友郑丹,她可能很快就要一命呜呼了。”
沈冰难得的温柔和水汪汪的大眼睛再次让温智信晕头转向,他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在痛苦挣扎了许久之后,他终于对着沈冰、吴果果以及胡非狐抛出了一句掷地有声的话,“你们三个跟我到村子里转一圈,其他人,锁在这里当人质。但如果你们在半个小时之内找不到你们要找的郑丹,那么不好意思,只能请你们乖乖听话在村口广场上安营扎寨了!”
郑丹挣扎着推开媒婆,冲到新郎面前就是一巴掌,可是让郑丹目瞪口呆的是,新郎跟新娘一样,也是闭目微寐、毫无反应,难道新郎也吞食了某些迷魂药物,郑丹推了推新郎,却发现新郎居然双脚不着地,仿如一个无脚的鬼魂,悬挂在空荡荡阴森森的正堂之中。郑丹的头皮轰的一声炸开了,因为她看到了新郎的脸色呈土灰色,两目反白,脸上虽然也抹上了厚厚的胭脂,却怎么也盖不住嘴角淌出的殷红鲜血。这不是人,是一具早已冰冷的尸体!
胡非狐明白,温智信是个耳根子极软的年轻小伙,他甘愿冒着触怒父亲的危险帮助三人偷偷出外寻觅郑丹,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用残酷的事实塞住驴友们的嘴巴,然后名正言顺地将他们软禁在晒谷的禾坪上。
可是,让胡非狐等人疑惑不已的是,这个村子为什么要在几百年前便制定一个禁止外人入村的古怪规定?这个村子里,是否潜藏着一些无法对外人言说的巨大秘密?可是从村长的冷漠逐客和温智信欲言又止、遮遮掩掩的言谈中,胡非狐看到的只有让人无法猜透的层层迷雾。
三人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在温智信的引领下快速穿梭于虎威村20多个魁梧的土楼之间,尽管胡非狐用地道的客家话不断询问村民们是否见过一个矮小、相貌普通、年约20岁的外来女孩,但从村民们一个又一个惊诧而茫然的眼神中,胡非狐得到的答案却只有一个:“没见到!村子里已经很多年没有外人进来过了!”
城里来的沈冰对土楼里陈旧的一切都颇有兴趣,当胡非狐和郑丹心急如焚地向土楼村民询问郑丹下落时,她却把眼光投向了土楼里的翘角飞檐乃至土楼周边的猪圈鸭圈围栏,似乎对寻人之事毫不上心。当胡非狐有点责怪地询问沈冰为何心不在焉时,沈冰的回答却让胡非狐大吃了一惊,“从土楼的建筑风格来看,这个村子应该是明朝时期建立的。因为土楼里的砖雕、斗拱、壁画,都带有明显的明朝风格,粗放、大气。”沈冰又指着远处猪圈外围的一个破败的围栏说:“喏,那个猪圈围栏可不是什么破门板啊,而是一块牌匾,上书‘燕翼饴谋’四个楷书汉字,从笔迹和风格来看,这是明朝初年的牌匾,且是皇家御赐的,因为牌匾两边雕有龙的图案,这在古代,一定是皇帝御赐的牌匾,不过至于具体的年代,由于牌匾没有落款时间,所以暂时看不出来。”沈冰的发现让胡非狐大吃一惊,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南洋孤岛上的客家村落,居然是明朝遗民的后代,且村中随处藏有明朝皇家的御赐宝物。“之前地陪郭潮不是说郑和下西洋时曾经经过旁边的天堂岛吗?难道郑和也曾经登陆罗刹岛,而这些客家居民的祖先正是郑和船队中遗留下来的船员?”胡非狐大胆猜测。
“有这种可能,但是我知道客家人都世居山区,不谙水性,不太可能是郑和船队的船员,而且村子里根本不像其他东南亚郑和经过的地区那样设有郑和庙,我觉得这群村民的祖先有可能与郑和无关,而是另外迁徙而来的。”沈冰分析。
“既然不是郑和带来的船员,那虎威村的祖先会是什么人呢?更奇怪的是,从村长到村民似乎都不欢迎我们的到来,难道,这个村子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胡非狐细声嘀咕着,而沈冰的眉头也随着胡非狐的叨叨絮语而逐渐紧皱。
两人的思绪很快便被吴果果的哭腔所打断,原来,在找遍村中20多个土楼的大多数角落后,众人还是没能寻到郑丹的任何蛛丝马迹,面对寻找好友无果的结局,吴果果惟有以梨花带雨的方式来发泄愤懑。领头的温智信无奈地望着哭得很是凄惨的吴果果说:“你们已经找遍了我们村子里的所有土楼,但是还是没看到郑丹的影子,这下,你们终于死心了吧?”
“没有死心!”沈冰理直气壮地回应温智信,她指着村子北端坡地上的那座白墙灰瓦、威严肃穆的客家围龙屋说,“为什么你不带我们去那个房子找找?”
温智信面露难色,支吾着回答,“这个,那房子就连我们村民都不能随便进入,别说你们外人了,所以,我看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你违背了你的承诺,你刚刚明明是答应让我们在村子里转一圈,现在这一圈还差那栋房子这一小段,你就反悔了?”沈冰据理力争。
众人正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之际,围龙屋里突然传来了诡异的唢呐琵琶声,吴果果扭头望去,却惊讶地发现了围龙屋前的台阶上有一条粉蓝色的丝巾,在这个陈旧得像时空隧道的虎威村里,怎么可能会有一条颜色如此绚烂的现代丝巾呢?吴果果忽然觉得丝巾非常眼熟,他捡起丝巾一再端详,突然拍了拍脑袋大喊,“这不是郑丹的丝巾吗?难道郑丹就在这栋房子里?”语毕,吴果果自顾自冲向围龙屋,温智信紧张地连忙拔腿追赶欲阻挠吴果果。
温智信很快便被胡非狐和沈冰一把揪住,而吴果果则迅速跑上台阶进入了围龙屋前的晒谷坪内。晒谷坪内傲然树立着10数根精雕细琢的石头旗杆,这旗杆正式名称为“功名表”,是古代皇帝为表彰科举考试中考取功名者所御赐的石柱,石柱上镌刻着某年某月某某获得了何种功名等信息,只是在这远离中原的南洋孤岛上,为何也会有这种象征功名的高大石柱?难不成,也是虎威村先民从广东远渡重洋携带过来的?眼前这个宏伟的围龙屋属于四进三堂两围龙结构,宅子大门以两根巨大的石柱撑起,屋檐下精湛的彩塑壁画,以及屋檐上神态逼真的飞兽檐刻,依稀传递着这栋古老建筑昔日的荣光。大伙抬头一看,斑驳而神气的门楣上赫然刻着“虎威宗祠”四个大字——原来,这围龙屋竟然正是虎威村不同姓氏村民供奉各自祖先的祠堂。话说身为中原遗民的客家人向来传承中华民族崇尚祖先之传统习俗,只有年节之时,村民才可踏入祠堂,拿鱼、鸡、猪三牲庄严拜谒祖先牌位,因此温智信不允许胡非狐等外人闯入祠堂,也属情理中事。
吴果果跌跌撞撞地跑向了祠堂大门,一眼便看到了大门上方悬挂着两盏灯笼,灯笼上书写着“虎威”二字,一阵阴冷的凉风吹过,灯笼舞动着身躯跳起诡异的舞蹈,灯笼内的火光也扑闪摇曳起来,吴果果这才发现,原来两盏灯笼并非红色,而是让人心寒的白色。白色的灯笼,似乎并非吉祥之兆,难道,这祠堂里正在办着什么丧事?可是大门两侧的墙壁上却明明贴着明艳艳的大红对联——喜结良缘,天作之合!难道,这祠堂里办的是婚事?
正当吴果果想冲进大门看个究竟的时候,温智信已经大汗淋漓地追了上来,他一把揪住吴果果,气势汹汹地警告她说:“祠堂重地,外人是不可以随便进入的!除非,这里正在办喜事,打开大门迎接客人!”
话音刚落,大门内再度传来喜庆的唢呐声,听那旋律像是具有浓郁中国味道的婚礼曲,喜庆祥和,让人不禁好奇地探头张望。探头张望的除了吴果果外,自然还有错愕不已的温智信,他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透过打开的大门,张望着祠堂内的一切。按温智信的说法,温氏宗祠平时大多大门紧锁,甚少对村民开放,只有在婚丧喜事或年节祭祖时才会打开大门迎接村民,而祠堂的钥匙,也掌握在村长及几个村中长老手里,今天,这祠堂居然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门户大开,难道,有什么喜事办得如此仓促,仓促得连村长的儿子也丝毫不知情?
透过木屏风的中间空隙,温智信和吴果果看到了祠堂的正堂之中端正地站立着一男一女一对璧人,一个媒婆拿着一把蒲葵扇,正在紧张地张罗着正堂内的拜堂仪式,而在正堂的两侧,一侧站立着一排乐手,正在卖力吹着唢呐弹着琵琶,另一侧则摆放着一顶大花轿子。
胡非狐冲了上来,也看到了正堂这中站立的那对新婚夫妻,新婚夫妻的结婚行头引起了胡非狐的注意,只见男方头戴乌纱帽身披官服长袍,女方头戴凤冠披戴霞帔,俨如一对明朝的士族璧人,这竟与胡非狐带来的那张南洋华人结婚老照片异常的相似,难道,那照片里发生的结婚故事,正是发生在这个与世隔绝的虎威村里?胡非狐心里暗暗高兴,大叹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回的采访任务定可圆满完成。可是正在这时,吴果果突然指着正堂那新娘失声大叫了起来,“郑丹,是郑丹!”众人定睛望去,果然发现那个头戴高高凤冠,身披艳丽霞帔的,的确是已经失踪了大半天的驴友郑丹。只是郑丹虽然脸上扑打着红艳艳的两块胭脂,嘴唇上也涂上了诱人的口红,整个人却尽显疲态,正站在密密麻麻的祖先牌位前闭目微寐着。奇怪,失踪了大半天的郑丹,居然会离奇地出现在虎威村戒备森严的虎威祠堂里,而且还异常诡异地成了即将拜堂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