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珩将经摇摇来村子里的事跟几位长辈讲了,其他长辈没有放在心上,倒是婆婆将他教训了一通。
“对付自己的敌人,不可心慈手软,应该把泻药换成毒药。”
常珩听着婆婆的训导,觉得有些过了,他觉得还没到生死相向的地步,没必要置人于死地。婆婆却说这是歪理邪说,气得将他一脚踹出门,有些莫名其妙。
晏飞舟将常珩叫到家里,从墙角拖出一个大箱子,里面装满了瓶瓶罐罐。他将瓶罐倒出,下面压着一本牛皮封装的古书。
牛皮封上无字,翻开封皮才知道这是一本炼器典籍,共有两册。上册炼器,下册炼丹。
晏飞舟道:“从今天开始,你跟着我学习炼器和炼丹之术。”
“三爷爷我一生炼器无数,炼丹不是我的长项,因为涉及到各种复杂药理。我空有炼丹术,若无丹方也无能为力。”
“炼器炼丹根本上是相同的,一块顽石丢进去,能炼出精钢宝剑。一株草木丢进炉子,能炼出救命丹药。所以,炼器炼丹都是化腐朽为神奇,通过火候、组合、淬火、符文、阵法等等将材料脱胎换骨。”
常珩听得似懂非懂,晏飞舟道:“你回去把这本书看一看,明天到我这里来,从扇火、打铁开始,从头来过。”
“我尽快看完。”
常珩点头,听到晏飞舟提到阵法二字,问道:“三爷爷,今天那个少女说咱们村子被大阵包围,我为何从来都没感觉。”
“阵法是有的,看门的摆设。”晏飞舟笑道:“我只放了个神兵阵,这些你可以去问四爷爷,他是里手行家。”
来到邢学林家的时候,他正在看书,常珩将心中的疑问说出。
邢学林带着常珩飞到村子上空,在极高处站定,道:“你俯瞰这石星村,看出了什么?”
常珩带着探寻仔细朝下看去,片刻后,他郝然发现,村子的布局似乎符合某些规律。
村子外有几条溪流穿行,金属打造的牛羊棚,村子中央的碾谷大石磨,六户人家的房屋串联……常珩心中闪过一道灵光,脱口道:“星辰大阵!”
邢学林点点头,眼睛微微眯起,轻语道:“我这一生,在书院读了八年书,书院里的学问已经被我学尽,就出去降妖伏魔。我去过西域的天藏山梵教,与佛陀论过经,在皇宫珍宝库喝过酒,敲过九方书院的十方钟,最后,我发现了一个魔。”
“我又回书院寻找降魔之法,魔随我回山,随我出山。”
“但,我这一生最自豪的只有两样东西。”邢学林忆起往昔,神采飞扬,竖起两根手指,道:“一是斗姆元君,二是堪比圣人的学问。”
邢学林一指点在常珩眉心,道:“你再睁眼看看。”
常珩眉心出现了一道眼帘,朝两遍张开,他骇然发现,石星村中央有一尊星辰之神端坐,周围环绕着十几座阵法,犹如一座座光轮,时刻运转不停。
三爷爷口中的神兵阵,那里是村里的栅栏。
堆放柴火的地方红火漫天,那里是神火阵。
晏飞舟门口的大水缸泛着波澜,传出澎湃之声,仿佛有一条汹涌大江。
磨刀石上布满了符文、云痕,有山岳大小。
宇文顺康屋顶笼罩着一片朦胧仙境。
最让常珩惊讶的是婆婆那里,她门上的风铃化成一座大钟,钟下坐了一尊四面四臂的神灵,一手持莲花一手持念珠,另有两手空空。
……
邢学林笑道:“中央那一尊星辰之神便是斗姆元君,相当于另外一个我。”
常珩和邢学林一起回到地面,只见村子遍布大小虚影,分别是他们六人的脚步印记。
晏飞舟的脚印长有一尺二分,他打铁底盘低,一眼就可认出。
最小的脚印是婆婆的,只有三寸,所谓三寸金莲。
“其他人一旦踏入村子,就是入阵了,从此生死不由己。”
“那条黑蛟,是你的打手,自然不会被攻击。”
邢学林笑道:“现在,你知道为何梵教圣女经摇摇为何不敢进村了吧?”
“她叫经摇摇?年纪轻轻就成了梵教圣女,难怪修为深厚。”
经摇摇是她在遗迹见到的第一个外人,不禁念了几遍她的名字,笑道:“四爷爷认识她,自然放她走了。”
“不认识,我去梵教时,她还未出生,那时是她的姑姑做圣女。”邢学林摇头。
常珩道:“原来是故人的侄女儿。”
邢学林点头,说道:“梵教和佛门同源,只是信仰和路数不同,所以神通也有很大区别。梵教行事诡异,作法极端,和佛门慈悲背道而驰,所以一直被视为魔教。”
“珩儿,你要好生学习《斗姆玄道录》,此法在威力和大势上比《飞仙图》犹胜,入门容易,要修炼的精深的地步必须有深厚的学问支撑。明天起,你每天卯时到我家里来,跟我一起读书。”
邢学林牵着常珩的小手,从星辰阵走入神火阵中,发出戳破气泡的“啵啵”声,被一片温暖包围。
两人一言一语的交谈,将阵法的运转相授,走遍村子的每一寸土地。邢学林一边说着阵法变化,一边说些奇闻杂谈,一老一少不时发出哈哈大笑的声音,伴随着讨论。
邢学林寓教于乐,阵法的奥妙一点一滴逐渐烙印在常珩心中。
几个时辰过去了,两人将走出最后一座神兵阵。转身看去,双眼中的村子朦胧缥缈,似真似幻,只有眉心竖眼中的石星村是另外一番景象。
“阵法环绕,斗姆中央,加上一座欺天大阵,外人很难发现石星村所在。”
走遍所有阵法,常珩眉心竖眼中的阵法泾渭分明,又完美的结合在一起,处在一种变与不变的状态。
邢学林瞳孔中出现同样的景象,阵法的神光绚烂无比,道:“珩儿,这是天眼神通,能见微尘芥子,能破虚妄幻象,四爷爷将它赐给你,从此,你可见所不能见之异象。”
“多谢四爷爷。”
常珩恭敬地行了一礼,直起身,发现邢学林体内同样有一只天眼正看着自己。那只天眼有着最深沉的黑暗,四周布满了纹路,除了颜色外,和常珩眉心的竖眼一模一样。
常珩脸上疑惑,继而骇然,旋即惊骇地看着邢学林。
邢学林微笑,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四爷爷有两只天眼。”
常珩终于明白,四爷爷口中的“赐”原来是这个意思,他是将自己的一颗天眼送给了自己。
同时,常珩脑海中一下子塞满了天眼的使用和修炼法门。忽然,邢学林体内的那颗天眼变得狭长,透着意味深长地神色,一下子将常珩吸引了过去。
邢学林面色肃然,黑色天眼消失,道:“四爷爷有两只天眼的事,不能告诉别人。”
“四爷爷……有两个你吗?”
常珩思维有些混乱,轻声问道,他通过黑暗天眼,看到了很多一闪而逝的景象,却异常清晰。
“等你能透过四爷爷的天眼,见我所能见,四爷爷再告诉你。”
邢学林微笑,一指将眉心竖眼按下去,常珩的额头变得光滑,蹲下摸着小脑袋,说道:“你要替四爷爷保守秘密。”
看着俊朗星奕的邢学林,有着一双沧桑的眼睛,常珩握紧小拳头,坚定道:“现在珩儿也有了最大的秘密。”
邢学林看着常珩,忽然发出畅快的大笑,惊起林中一群飞鸟。常珩跟着笑了起来,一老一少,笑着一起走进村子。
……
关闭眉心天眼后,常珩双目的瞳孔中出现了一个细微的点,几乎看不出来。他终于明白“见我所能见”的意思,四爷爷的天眼中蕴含了他自己的道,日后,他修炼《斗姆玄道录》将再无阻碍。但是,要完全发挥出这颗天眼的威力,必须达到四爷爷的境界修为,他现在只能发挥胎藏境的玄妙。
回家的时候,常珩背着一大堆书,大家看着那堆比他高出不少的书籍,哑然失笑。
鱼竺透过窗户看着二人背影,邢学林似有所觉,转头看了过来,笑着露出洁白牙齿。鱼竺若有所思,他的面前放着一个墨色玄玉雕刻的鱼儿,鱼体大,形混元,龙须,鳍长若翼。
天边的太阳渐渐落下,黑暗慢慢侵染着遗迹。
常珩读书至深夜,子时方歇。
鱼竺家中不时传出敲击木桌的声响,不多时,传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石星村外,数十里左右的山林中,一堆眼珠子在黑暗中行走,眼珠子中间包裹着一个布满裂痕的宝塔。
宝塔散发着淡淡微光,所过之处,周围动物悄无声息地倒地,肉身干枯,魂魄消失。
灵感真君庙,破败的小庙只剩下一堆废土,石像粉碎,庙里的东西丢的到处都是。此刻,一位身穿补丁道袍的老人站在灵感真君庙前,冷笑几声,化作一道光芒划破夜空,消失在碧霞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