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启本在车里假寐,忽听车外的侍卫说到了。
他掀开车帘,天已灰暗,但城门口灯笼已点亮,还有三三两两的火把与煤油灯。
等他的人格外多。
马车渐近,他便瞧得格外清晰,想来领头之人便是当初的宁王之子,如今人人皆称的宁小王爷了。
“参见太子殿下。”随着姬启下马车的一瞬间,众人纷纷跪拜道。
宁永微微抬头,便见少年一身锦衣华裳,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挂着白玉玲珑腰佩,随着灯火照射,透着流光。不愧是太子,气质优雅,气度逼人。
“免礼,各位快快请起。”姬启极快的上前,亲手扶起宁永。
身后的众人也随之起身,集体陷入了安静,等着两人说话。
“殿下,天色已晚,便先歇息吧?”宁永跟姬启身后,低声劝道,“要不殿下住臣府上,明日再观洪水境况。”
姬启闻言,站住了脚步,他没回答宁永的话,而是目光放远,直直看着前方,众人不由得纷纷随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只见前方逆着光,隐约见到两人,前方少年衣裳松垮,微卷的黑发极为慵懒地垂下,打着折扇,身姿挺拔,风流无比。而身后跟着的黑衣男子却始终低垂着头,如丝缎一般的墨发高高束起,一丝不苟。
少年快步上前,扬唇轻笑:“大哥。”
姬启回以一笑,回了声“六弟”,众人不由得一惊,想必面前便是暂寄江南的六皇子以及贴身侍卫了,于是纷纷作辑,道了声“六皇子”。
姬启见众人有心让他带路,也不推脱,边进城边侧头道:“孤此番前来,是为治水一事,若住您府上,恐耽误时辰,已派人定好了离街的客栈。”
“客栈人杂易生乱,太不安全,就怕有贼人,恐伤了殿下。”宁永劝道。
皇上虽信里未说保护太子安危,但他又不傻,若太子受了伤,他们这几家脑袋准是不保。
“不必多言。”姬启也理解宁永之意,可随他入江南的不仅有治水贤臣,还有禁卫军统领带领的百余侍卫。
“殿下有所不知,前阵子我家儿子被刺客所伤,而刺客至今下落不明。”楚浛彦站宁永身旁,也知这非儿戏。
这话挑起了姬启兴趣,他眉头一皱:“刺客?”
其他世家也早已听闻楚家发生的那档子事,纷纷符合,你一句我一句把事情交代完了。
姬启不由回头看了眼退回宁永身后的楚浛彦,这眉目……倒似当年的楚大人,想来便是楚大人之子没错了。
楚家已离朝几十年载,为何要伤楚大人的孙子?
难道另有隐情?
而姬炤听到这个,笑容满面的嘴角一抽,不由得心虚,他也不知自己虚个啥,又不是他伤的,跟他没半点关系好不好。
姬启不知该说什么,他也不知其中发生了何事,但听闻刺客至今未抓到,不由得思索,住客栈当真是好事?
这么细想,突然发觉住宁府是最好最安全的。
可是……
姬启不由偏头,问站一旁一直不曾言语的姬炤:“不知六弟如今住谁府上?”
“玉家。”
“原来是姑奶府上。”姬启顿悟,玉家老太爷已过世许久,前几年当家的太太与其玉大人又死于异乡,只留一不到八岁的姑娘。
府上主子便只有玉老太太及玉大小姐,也早已打听到玉家的那位小姐至今未嫁。一适龄女眷,他若住府上太过不妥,也只有六弟这般人物,能肆无忌惮了。
他是知自家六弟的真面目的,好名声保持这么多年,在宫里却与皇祖母一同耍玩,不顾身份,本性难移。
可貌似宁家……也有一刚刚及笄的姑娘,这也不太妥当,该如何是好呢?对了,还有一处何家,听消息说家中只有两子,正考取功名。
“不知何大人,家中可有几位眷属?”
被点到名的何大人先是一愣,而后忙不迭的从人群中钻出,作辑道:“除了内人,便只有两个不学无术的儿子。”
姬启了然点头:“那便打扰一番了,孤想住何大人府上。”这句话一出,众人哗然,本以为会住宁家或是玉家,再不济楚家也可以,未曾想是何家。
姬启又解释了一番,他怕宁永觉得自己有意不住宁府,低声道:“听闻宁玉两家皆有女眷,孤若入住,实在不妥,你们家中不好叨扰,可何大人府邸两子正读书,我此去还能指点一番,在此,孤便谢过各位了。”
见太子殿下如此亲民,又温润知礼,几大世家当家人心中慰帖,特别是何大人,看着姬启犹如看亲儿子般满目慈爱。
家里两个儿子读书都不成气候,不是打便是骂,果真孩子还是别家的香,太子这般让他看着眼热,只恨他怎么就没有像太子这般的儿子,果真是陛下之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宁永也接受了这个事实,也有点小庆幸,他府上早建好一所小院,本是想迎六皇子入住,若太子殿下到了江南,他免不得要请太子殿下入住。
这番决定好了,众人见天色已晚,也不敢叨扰太子休息,只能一一告退,相约散去。
宁永回到府上,便与孟妘讲了今日发生之事。
夫妻俩相拥说着私房话。
“明日我便要起早,去何家先候着。”宁永揽着爱妻的肩,沉声道,“此次南方突生洪水,那条街水都快淹过床榻,虽不深,却迟迟不见消散,有点蹊跷,最奇怪的是,我们所处的地界竟未淹到,想来是门前那条湖所致。”
孟妘:“全都进那湖里了?”
宁永:“本就水乡,只是那地界偏巧没水没桥,这便淹的厉害了。”
“妾身想不通一点,若几条街相互相通,为何只淹了那?”孟妘眉头一皱,思索道。
宁永一怔,是了,若相通,那水应该会四路分散,渐渐干涸,为何都几日了,太阳也出了,却迟迟不见降?
“太子殿下应该也想到了这点,就是因一两日不见没,皇上才会派太子监察……”宁永怀抱着孟妘,躺了下来,“明日便可知晓,早些休息。”
孟妘额首,将头偏向了宁永。
……
姬炤回玉家了,他先到了玉簪堂,跟玉老太太说了太子到了江南住进了何家一事,好生解释了一番为何没住玉家,才把身为他与大哥的姑母哄好。
天色昏暗,他极早便沐浴更衣上了塌。
姬炤静静望着头顶的如意结,不禁想到傍晚要分开时,大哥拉他到一处说的话。
“明日你可要与我一同看看那块地儿?”姬启低声道,在他这个六弟面前,他没有摆出太子威仪。
姬炤自然知道是去看什么,可他向来不喜管事,逛逛街吃吃酒不好吗?为何没事要给自己找事做?
有他这个大哥不就好了?
而且,别看大哥这番模样,若他真答应了要去看看,第一个怀疑的,便是他的好大哥。
若他忽然想学治水之道,这个开头便是不好的消息,姬启能坐上太子之位,可不单单是靠他那皇后娘亲,若自己没点本事,老女人生的是个傻子,那能住进东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