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娪婠还算是顺顺利利回了府,前一刻,姬炤还目送着她。
“我这般回来,府上人都见到了,你派人告诉母亲一声,就说今日雨突然大了,我脚底一滑,摔到一水坑里,只可惜脏了衣裳还淋了雨,身子不太利索,要请大夫看看。”她隔着门帘道,这话半真半假,她的确脚滑了,只是摔进的是湖中,而不是所谓水坑里。
幸亏她反应及时,抓住了那根柱子。
可那柱子也滑溜溜的,她又浑身无力,只能扯着嗓子不停叫着秋杳,秋杳不识水性,解下了腰间带子,让她先把手捆住,莫要被冲了去。
这丫头便急得到处叫人帮忙,却没想到……叫的人竟是他。
宁娪婠脱了衣裳,进了春杳打好的热水桶里,身上虽舒适了,心里却千丝万缕的全是姬炤。
“是,姑娘。”春杳倒没怀疑姑娘说的话,只是疑惑秋儿姐姐这般稳健的人,怎也摔了?
那地是有多滑?
待春杳出去,宁娪婠穿好衣裳,开门便见秋杳守在门外,满脸担忧。
她心中一暖,低声训斥:“还不快去沐浴一番,若你也染了风寒,怎么照顾你家姑娘我?”
秋杳急急应了声“是”,扶宁娪婠躺到床上后,便出了屋子。
宁娪婠躺着躺着,忍着眉目晕眩,揉了会儿太阳穴,翻来覆去地乱动着,渐渐的她便睡着了。
……
玉府。
沐浴完的姬炤拿个小凳坐在屋檐下,静静思量几件事。首先是今日的雨太奇怪了,忽大忽小,大到能将人砸出窟窿,小到能像刚刚一般,温温柔柔,细雨绵绵。
“公子,你的伤……”迟渊抹了把脸,进了屋檐。
“放心,上了药,也包扎好了。”
迟渊默了一瞬,缓缓道:“今日的雨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的。”
“南方大雨,恐生洪水。”姬炤眯了眯眼,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静静的说了句。
……
宁娪婠是被叫醒的,她揉了揉眼,待看清明了,第一眼便是母亲。
宁太太手中端着玉碗,空气中是浓浓的中药味儿,不用想也知道,这药一定很苦。
见女儿皱着眉,孟妘心疼的同时,也不忘训诫:“看你以后还敢不注意脚下,好在没摔坏脑子!”
宁娪婠被怼的气笑了:“女儿又不是物件儿,哪来摔坏一说。”
“你还贫嘴了!”孟妘瞪了瞪眼,舀了勺药,伸了过去,“喝药。”
宁娪婠摇了摇头:“太苦了,女儿宁愿一口气喝下。”
“那婠儿自个儿喝。”孟妘将碗递了过去,看着宁娪婠一饮而尽。
“秋杳,”她接过碗,侧头训着一直低头不语的灰衣少女,“你便是这般照顾姑娘的?”
“秋杳知错。”秋杳噗通跪了下来,心中愧疚。
“母亲,不是秋杳的错,是我没注意脚下,才摔了去,那一瞬间的事,怎么可能……”
孟妘已打断了女儿:“不然母亲会当着你面说?就是想着你们二人都要涨教训。好了,秋杳罚两个月银钱,婠儿,你便好好养病,没养好不准出门,好生看看书。”
宁娪婠羞愧地低下了头,说到底还是她走路不长眼,连累了秋杳,只能偷偷暗地里赏点东西了。
也怪今日风大,雨也大,那桥又是青石板路,她还穿着花盆底,这便算了,那桥上又没个护栏,她能不掉下去吗!
其实掉下去也不会发生什么,只是今日怪的很,那湖中的水涨了不少,这才难以上岸。
隐隐之中,她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
初秋之际黄河以南降了暴雨,水患冲垮堤坝,虽有所防备,但因许多建筑年久失修,这般坍塌,淹死了许多人,也砸死了才上任不久的知府大人。
隔日,朝堂之上,金殿一片肃穆寂静。
泓帝身穿金黄龙袍,看着底下的文武百官,眼中晦暗不明。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左边第一列排最前的男子忽然出列。
“陛下,臣有话说。”
“爱卿请讲。”泓帝看着阮相,一副仔细聆听的模样。
“臣听闻南方突生洪水,镇江无锡等地淹了许多人家,六皇子身处江南,恐有安危,臣想着——陛下能招殿下回宫。”
“黄河以南,洪水四溢,六皇子作为陛下之子,怎可临阵脱逃?不仅会寒了民众的心,更是驳了陛下初心,试问陛下派六皇子前往江南,不就是为了能茁强,可担大任也?”林相从右边第一列出来,恭恭敬敬回道。
泓帝点着头,十分认可林相的话:“昨日线子来报,朕已有所耳闻,想着让傅九良与杨世等人,到江浙一带治水……”他沉吟片刻,又道,“朕也担心炤儿安危呐。”
“陛下!此次洪水,江南一带虽不严重,可也有波及!六皇子豪放不羁,喜爱四处玩乐,恐有性命之忧!”阮相痛心疾首道。
林相:“豪放不羁?臣看是贪玩!陛下金口玉言,六皇子乃是过年召回,岂是你随口便能改的?陛下之子,怎可如此担不起事!”
“若说到此,理应是太子殿下管事!太子学业有成,可少有经事,臣认为,陛下应派太子前往江浙一带,理好洪水事宜!”
“你个老匹夫!太子殿下金尊玉贵!岂能去那般凶险之地!你这是不安好心!”
“说我老匹夫,我看你才是!六皇子怎么不金贵了?太子殿下娇生惯养的金贵!那六皇子好说歹说早已呆江南半年有余!可不算娇生惯养了!”
“老匹夫!你——”林相刚想骂,却被无情打断。
泓帝看着两人斗来斗去,实在是津津有味,本想看他们一直吵下去,但这样实在浪费时间,他还有很多奏折没批呢。有关于南方洪水的事宜没交代好,罗洪阳也死了,他也不好计较城墙修筑过差查他的罪名,相反,他还要好好安抚罗家。
而除了这两人,身后其余文武百官都面无表情,见惯不惯。毕竟他们都心知肚明,一边是有六皇子的贵妃一党,一边是有太子殿下的皇后一党。而他们,要么已站好队,要么保持中立,只看后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