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大汉捏着拳头狞笑着向他走来,这画面实在有点戏剧。
李肆不想惹事,说道:“各位大哥用不着这样,我只是打听一个小八卦而已。”
光头说:“小八卦?早不打听晚不打听,偏偏在出事后的第二天打听!搞不好你就是柳常乐那王八蛋的同伙!”
说罢,一拳就要往李肆脸上招呼。
李肆叹了口气,感叹这些肌肉男的脑回路怎么如此神奇。
壮汉这一拳没有打中李肆,却被一个漆黑而巨大的手掌包住。
后面正准备走上来的人个个都被吓得不敢动弹,站在原地,双腿直发软。
他们看见了李肆身后浮着一个巨大漆黑的东西,那双红色的眼睛扫过众人,不带一丝感情。
“怪,怪……”光头被吓得几乎说不出话。
李肆问众人,“现在,我是不是能走了?”
没有人回答他,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背后的黑夜赞歌身上。
李肆回头看了眼黑夜赞歌,“这玩意儿唬人还是很好使的。”
漆黑的手掌将握着拳头松开,壮汉摇摇摆摆地后退,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李肆转身离开,既然在红袖坊没有收获,那就去其他地方试试看,信誉还说了两家是什么来着?对了,天香阁,去天香阁看看。
李肆走了,只留下一地的大汉。
“现在人都不太会欣赏,不知艺术为何物,竟然将我堂堂大艺术家沈如风说成是变态杀人狂!”沈如风走在夜晚的街道上,他正准备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今天去哪里好呢?红袖坊昨天去过了,就不去了,天香阁,鹊桥楼,玉面坊……嗯?这玉面坊我好像还没去过,不然去这里看看。听说玉面坊规则多,但是姑娘的质量都是其他三家没法比的……可惜了,我几个工具人也全部用完,翩翩公子的形象可真不好找啊!这大半夜的我上哪去找个形象好的工具人呢?找到是一说,身世背景,语言姿态,学这些也得花时间。哎,难道我只能用自己的脸蛋上阵了么?”无人的街道,沈如风自言自语,让谁看了都要觉得诡异。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轻晃手中酒壶,唱起了歌,“酒有无,入梦不得,有心忘世上千难,无缘见天地喜乐。欲举杯,想苍凉半生,心悲怆……”
这时一位身着白衣黑袄的少年路过,听这歌有趣,打量起地上坐着的人来。
此人穿着随意,大概三十岁前后的样子,看起来像个平头百姓,借着月光可以看清他的脸。要李肆描述,他只能用漂亮两个字。
一个男人得长到什么程度说漂亮呢?
这张脸,无论长到男人身上还是涨到女人身上,都很合适。
沈如风也在上下打量这位少年,歌声戛然而止,他嘴里念叨着,“普通,太普通……”
李肆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我听您这歌儿有趣,这才有些失礼了。”
沈如风像是一下来了精神,“哦?你喜欢这歌儿?”
“我听着有些意思,想来这作词人应该是心有抑郁吧?”
沈如风哈哈大笑,“不错不错,你知道我心有抑郁,我沈如风虽不得天下人知,今日却被你这毛头小子理解了!”
原来你就是作词人,你这词谁看了都觉得抑郁吧?怎么还不得天下人知呢?
心中这么想,嘴上却什么也没说,只能在原地尬笑。
“小子,我看你身着不凡,是哪家的公子?”
李肆心里犯嘀咕,怎么今晚大家都喜欢问这个问题?
“我不是哪家的公子,”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也不属于哪家势力。”
沈如风歪着脖子说:“你当我瞎啊,你这一身上下的打扮都值不少钱了。你看看这料子,里头混了沙蚕丝,不沾污渍,贴身舒服,一批沙蚕丝做的布就得一锭金子!再看看你这双靴子,天宇州白鹿的皮缝的,不比沙蚕差到哪去!普通人家哪里穿得起?”
李肆老实回答道:“都是朋友送的。”
沈如风说:“怕不是哪家姑娘送的吧?”
李肆想了想,还确实算是姑娘送的。
“没背景没出身,却有姑娘爱慕,可惜了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小子竟然听懂了我的歌,你走吧!今夜我不干活了,收工回家!”
李肆听的一头雾水,开始怀疑沈如风的精神问题。
沈如风扶着墙挣扎着站起来,李肆刚要去扶,沈如风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你走吧!”
李肆见他如此吃力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拉了一把,可就在他接触到沈如风的那一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冲上他的心头。
像是有人拿着一捅粘稠腥臭的液体往他头上倒下一般。
这是什么,李肆不知道,他也是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
沈如风推开李肆:“都说不要扶了!”
随后就要离开,他刚迈出两步,却察觉身后传来一阵冰凉的杀意!
那是李肆的杀意,他看见沈如风略微有些跛的左脚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此人就是他的目标!
沈如风一侧身,只见一只巨大的拳头擦着他的胸口落到地上发出一阵巨响。
他来不及感叹眼前从未见识过的怪物是什么,伸手就要拔李肆腰间的刀,“好小子!我对你发善心,你却要找我麻烦!”
李肆哪里会让他得逞,黑夜赞歌手臂一扫,将沈如风扫出五六米远。
沈如风硬吃这一下十分不好受,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喷了出来。
不行,这小子比我强出太多,若是继续打下去,不出几个回合我就会给他活活打死!
知道无法力敌的沈如风,转身跃上墙壁,继而跳上屋顶,在各个房子的屋顶穿梭起来。
李肆当然不可能就这样放走他,给自己施了一个轻身,向着他离去的方向追去。
单论速度的话,此时李肆的速度要比沈如风要快得多,只是二人一个在屋顶,一个在地下,沈如风有着绝对的地理优势。
在闯入了一个死胡同后,李肆又费劲地爬上墙璧,再抬头看时,却已经失去了他的踪迹。
李肆立刻展开感知,却依然找不到他。
他不想就这么把沈如风放走,可能很难再有今夜这么好的机会了,咬咬牙,李肆向着最后一次看见沈如风的地方跑去。
“所以说你得到的线索有两个,第一个是他叫沈如风,第二是他是个是个瘸腿。”新雨说道。
李肆回答:“其实还有一个线索,就是他长得很漂亮。我不懂怎么跟你描述,但是你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他就是沈如风。不过这没什么用,因为他明显会易容之类的伎俩。”
“幸苦公子了,对了,我从刚才就想问……你为什么带只猫回来?”
李肆怀里窝着的黑白相间的小猫正歪着头盯着新雨看。
“原本是柳常乐养的,柳常乐死了,它也可怜,我就带回来了。”
新雨说道:“公子好心肠,只是我若没记错的话,公子现在可没有去处,这小猫怎么办,要跟公子一起浪迹天涯吗?”
李肆想到自己已成废墟的家,顿时有些愁了。
小侍女从一旁站出来,将李肆手里的猫咪接过。
新雨自顾自的抽烟,也不理她。
李肆知道这猫儿是有去处了,心中一喜,对小侍女说道:“你才是好心肠,那它就麻烦你照顾了。”
一个光脚,一个穿鞋,李肆自然是知道这猫留在这里不知比跟自己生活好上几倍。
猫咪在小时女怀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准备睡觉了。
“公子心肠这般软,只怕日后就算抓住了那个叫沈如风的,也下不去手。”
李肆道:“他的生死不归我管,我打算抓住他送到官府去。”
新雨笑道;“送去官府便是个好选择了么?西定的大老爷不见得有那么干净。”
李肆问道:“什么意思?”
新雨回答:“这天下哪座城又敢说自己干净?有黑就有白,像公子这般明亮的男子自是少见,大概也只有三五岁的孩童能比了吧。”
李肆听不出这话里的味道,这到底是是夸他,还是骂他。
“黑白阴阳,世间本是如此,我自然知道。这沈如风杀了人,可他的命我也没资格收,我又以什么立场去与他对立?好坏善恶我说了不算,自然该有应当主持公道的人站出来,我不是,所以我不能杀。”
新雨又笑,“公子可真是比白纸还干净,我在西定城摸爬滚打,早就染了一身泥。公子既然不下手,那交给我这个污秽之人下手如何?我不想留他,我手底下的姑娘也担不起这个惊,受不起这个怕。”
李肆说:“姐姐,你我都没有这个资格,人的生死是说交就交的吗?世间是规矩支撑起来的,没有规矩,哪来的这世界呢?”
新雨说,“那我们这些女子的生死,是说交就能交的吗?沈如风杀了这么多人,虽不是我的亲姐妹,却也算我的同行,平日里也打过照面,他不死,九泉之下的那些姐姐妹妹们怎么能安心合眼?”
“他如此杀人,官府一定会严惩,姐姐怎么如此肯定,他沈如风入了官府就一定死不了呢?再者,若直接杀了他,那你我的行径和沈如风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