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食余等五人暗暗称奇,这两个少年确实是天赋异秉,要知道胡狼天性狡诈、凶残,长于猎杀,全身破绽极少,两只胡狼相互配合,又比一人单独对付一只更加难以对付。
二人能在与它们的正面对抗中,在境界低于对手一个层次的情况下,能坚持这么久,已经是相当的不容易了,要知道高手之间的较量,往往在瞬息之间就能分出胜负。
窦食余虽然不主修剑道,但毕竟是法随境中期的强者,虽然还做不到一法通,万法通,对于少年的剑道还是能够看出一二的,在他看来,轩辕如我的剑道破绽极少,每一剑发出绝不盲目,剑尖隐隐有真气吐露,显然是练气境巅峰凝练到了极致,这是随时突破到真言境的预兆,也正因为这样,让他稍微安心。因为轩辕如我只要在战斗过程中得以突破,对付这两只胡狼不再是问题。
他却不知道轩辕如我已尽得父亲轩辕昊天一身剑道真传,现在所缺的只是在实战中不断强化,进而形成自己的剑道。
世人练剑,很少有无师自通者,即使有,也难成大器,这是因为剑道何其深奥,没有借鉴前人经验,没有名师指点,便容易走上弯路,一旦到了某个关节,因为之前已经养成运剑的习惯,再想改过来,然后再突破就难了。
平常人刚开始练剑,因个人际遇不同、传授剑法的老师对剑道的理解不同,个人的领悟力也不同,容易在剑道的理解上有所偏颇。
或者认为运剑出剑须快,令人防无可防;
或者认为运剑当有力,一力破万法;
或者认为剑须精妙,藏杀意于一击;
或者认为运剑唯准,方能百出百中;
或者认为出剑须稳,方能剑不失手,留有余地;
或者认为运剑唯狠,方能气势逼人,遇佛杀佛,遇魔斩魔等等;
但轩辕如我的父亲轩辕昊天作为当世剑道大家,传授给自己唯一的孩子的剑道怎么可能如此粗陋。在轩辕昊天看来,以上这些都没有领悟到练剑的关键,哪怕剑法能够独具一格,但却因小失大,最终则难以勘破剑道根本。
轩辕昊天认为剑道只有三个境界,一为藏拙,二为入微,三为随心。剑为大凶之器,每每出剑饮血,或为制敌,或为自保,或为救人,持剑的人才是剑道的根本。
试问,你剑法再高,总有比你高的,你对剑道的领悟再强,世间也总有比你强的,两者一旦相遇,必须依靠剑来解决问题的时候,你一旦身死,你追求的剑道自然也灰飞烟灭。
所以轩辕昊天认为剑道的第一个境界必须是藏拙,用基础扎实的剑法掩盖自身剑法的破绽,轻易不给敌人一击而中的机会,然后再择机显露锋芒,给自己剑道的成长以足够成长的空间和机会;
第二个境界则是入微,这是在修剑者藏拙的基础上,做到人剑合一,将剑法的迅疾、持重、精妙、力道、狠准诸多变化融为一体,于招式细微处加以变化,领悟剑意而与众不同,方才达到剑道小成;
第三个境界则是随心,到了此时,修行者纵览天下剑法,运剑出剑之妙,已经到了收发随心的地步,所谓招式,所谓名剑,都已经不再需要,随时随地随便一招,都是名剑手法,妙到巅毫,只是这个境界,天下间能做到的不过屈指之数。连他自己,也不敢妄言已经达到这个境界。
所以在轩辕昊天的指点下,轩辕如我的剑道基础极为扎实,剑法博采众长,每一次出剑都练了何止万次,剑法中速度、力量、角度、准度、变化无不具备,身法步法也是丝毫不差。
除了修为境界低一点,从剑道本身来说,他已经完全达到了他父亲对于剑道第一层理解,也就是“藏巧于拙”的要求,甚至已近开始摸索轩辕昊天理解的剑道第二层“入微知着”境界,而且在剑道的领悟方面更是远超常人,这也是轩辕如我能在短短时间内能够将自身剑道与三合剑阵融合的原因。
窦食余一边暗自思索,一边仔细观看战局,这次试炼的任务是必须猎杀这两只胡狼,现在局面两分,暂时还看不出二人有什么办法取胜。
随着战局的深入,双方的攻守更加快捷,胡狼的凶性逐渐激发,要知道胡狼与其他异兽不同,它们从来就不畏艰险,勇于直往,在猎杀中,也从来不会一开始就使出全力,而是在猎杀过程中通过精密的观察和分析,判断对手的破绽,然后相互配合、抓住机会,一击中地,所以往往能够在极度恶劣的条件下赢得一场场生存大战。
此时,两只胡狼都已经感觉到这两人以少年最为难缠,几乎无从下口,而少女却是稍弱,于是慢慢将突围的重点放在了少女那边。
毕竟有着境界的差距,时间一长,轩辕如我和云之华感觉压力越来越大,尤其是云之华,在两只狼的重点攻击之下,不自觉的向着轩辕如我靠近了几步,这样二人双剑合璧,正面的而来攻击压力更好承受,但两人左右两侧的空间更大了,给了胡狼突破逃逸的机会。
两只胡狼忽然之间移形换位,同时攻向云之华右侧,她一声惊呼,猝不及防之下,只得向左侧退避半步,公狼已穿过两人的防线,疾驰而去,就在母狼即将跃过云之华之时,轩辕如我忽的向后转身,拦在母狼身前,不惜用左臂挡住胡狼前爪的嘶扯,鲜血迸出之下连出七剑,在胡狼前爪尚未收回的情况下,刺中母狼腋下一剑,硬生生将其挡在前面。
云之华瞬间明白其心意,胡狼之间精诚团结,在任何危险地境地之下,都不会出卖同类伙伴,更不会用同伴的死亡来换取自己的生机,更何况这两只胡狼是一对夫妻,只要留下一只,不怕另一只不会回来。
看着轩辕如我鲜血淋漓的左臂,云之华心中一阵剧痛,知道必须乘着公狼还未返回的这一点点时间尽量给予母狼更大伤害,两人心念一致,出剑如风,双剑合璧之下,母狼前腿、腋下连中数剑,哀嚎不已。
几乎同时,轩辕如我和母狼的鲜血喷溅而出,落在碎石沙滩之上,转眼即没入砂石之中,砂石在烈日之下暴晒了一下午,温度尚高,鲜血凝固之时,一股淡淡的气息散发开来,在山谷层林之间飘散。
两只胡狼第一时间嗅到了这股气息,天啊,这股鲜血的气息这么如此独特,让他们一阵迷茫,又带来无穷诱惑,一时之间受本能驱使,只觉得他们只要吃了眼前这个人类少年,吞食其血肉,便会得到无穷好处。
两种本能驱使之下,公狼扭头返回从后猛攻,轩辕如我只好转身,与云之华背靠着背应敌,场上形势从原来两人并肩拦截胡狼,变成了胡狼对两人前后夹击之势。
所有人都没有发现,随着鲜血气息的逐步飘散,渐渐深入虎降森林深处,一阵阵兽鸣渐次在深林深处响起,那股气息最终来到了深林的核心部位—虎降崖。
就在深林中的猛兽在轩辕如我鲜血气息的刺激之下,蠢蠢欲动之时,一声虎啸从虎降崖顶传遍整个深林,啸声之中带着无限威压,让百兽顿首,不再有任何异动。
然后天际之上,一道白影从虎降崖之上直掠而去,快若闪电,白影所去的方向,正是倚天峡。
虎啸声传到倚天峡之际,已经极为微小,只有窦食余有些感觉,一瞬间,他的神魂仿佛被定住了一刻,让他心悸不已,冥冥之中,甚至感受到了生死危机的到来。
这时,场上形势更加危急,因为胡狼已经意识到眼前有天大的际遇,只要尽快解决掉这一对少年男女,吞食那少年的血液,就有可能立即突破,有微乎其微的机会从余下的四人手下逃离,于是不再保留,将平时用来猎杀对手最后的手段用在了当下。
只见两只狼放弃了简单的夹击之势,转而围着两人奔跑旋转起来,原来这两只狼感情深厚,两者默契无间,常年的狩猎之时,与其他异兽争斗之际,竟然给他们悟出了寻常野兽无法领悟的分进合击之术。
通过疾速的奔跑,两之狼的身影已经不能完全看清,只见一道道残影在少年男女周围旋转,两只狼或者同时攻向一人,或者分别攻击二人,分进合击之下,仿佛又多了一匹胡狼,集中而猛烈的攻击两人防不胜防,只转得十数圈,两人已经分别挂彩,轩辕如我的左腿,云之华的左肩分别被狼爪扫中,鲜血将两人伤口附近的青色道袍染成了黑色。
危急时刻,轩辕如我冲在二人之前,剑法猛的一变,由之前的藏巧于拙变为凌厉无比,剑剑都是以伤换伤,以命搏命的剑法,正好符合了他的父亲轩辕昊天传他剑道第一层境界的要求,“藏巧于拙,择机露锋”,什么是时机,性命交关的时候才是显露锋芒的时机,当有人试图毁灭自己剑道的成长,则以己身剑道毁灭他!
而且轩辕如我剑招的攻击目标大多针对母狼,对公狼只略作骚扰,转眼之间轩辕如我与母狼又分别受伤,公狼和云之华却在轩辕如我引发的这轮攻防大战中没有受到伤害。
他此举大有深意,事后云之华才知道此轮进攻的含义。原来,轩辕如我发现场上形势已经非常不利,必须要做一些牺牲才能改变当前的局面。
此前,他利用公狼急于突围,以伤换伤,两人合力将母狼造成了一定杀伤,随后公狼返回,采取分进合击之术让两人女分别受伤,但轩辕如我知道这种疾速的奔跑突袭,两匹狼必须配合默契,且无法支持太久,于是将自身潜力全部迸发,剑剑搏命,目标直指母狼,使母狼受到了较大伤害,这样自己虽然伤上加伤,但母狼战力减弱,分进合击之术必然瓦解。而且他故意招招针对母狼,让公狼气急败坏,头脑已经失去了冷静,分进合击之术威力大减。
然而战局依然危急,双方已搏命扑击近一个时辰,轩辕如我伤势最重,云之华次之,母狼和她的情况也差不太多,但公狼却只受了一点小伤,可以说毫发无损。
旁观的四名护卫正准备上前相助,窦食余挥挥手阻止了他们,脑海中想起了一句话,这是行前南宫霓裳叮嘱过的:“此次试炼,不到生死之际,不可出手相救。”
窦食余明白皇后的意思,是想通过这次历练充分挖掘少年的潜力,可谓是煞费苦心。而现在两人虽然受伤不轻,但未到油尽灯枯的时候,还是再看看他们危急之中有何对策。
只见轩辕如我乘着胡狼分进合击之术之势大减之时,剑法更趋凶险,逼得两只胡狼稍稍后退,这也是胡狼的天性,当他们感觉猎物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时,往往不会在这个时候冒险,宁可退后一点,再等更好的机会猎杀对手,也不愿意在猎物最后疯狂反扑时受到伤害,双方隔着不到一丈左右的距离相互警惕,等待最后的搏击。
轩辕如我此时低声对云之华说了几句话,旁观五人只看见她立即从怀里拿出一个胭脂盒来,随后退到轩辕如我身后,似乎将什么东西缠在了自己的腰上,做了一个结,然后将什么东西缠在了轩辕如我的左手。
就这么短短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两只胡狼已经发现异常,重新扑了上来,只见云之华从轩辕如我身后闪出,竟然和轩辕如我刚才搏命扑击一样,一改此前剑法让人感觉灵动精妙有余,凌厉勇气不足的气象,瞬间多了七分狠辣之气,刷的一剑,刺中当先扑上前来的公狼左腿,让两只胡狼又稍作后退,而轩辕如我此时疾速转身后退,直奔之前插在背后不远处沙石之间的弓箭。
只有短短三个呼吸的时间,云之华独自面对两只胡狼,已是难以遮挡,手中长剑最后时刻只能从手中抛出,飞射公狼,稍作阻扰,局面已是惊险万分。
与此同时,轩辕如我恰好赶到之前弓箭存放处,只见他抛去手中长剑,低身从箭囊中取出三只羽箭,扣在右手,牙尖一咬,喷出一口鲜血来,左手忍住伤痛,先是大力向后一挥,然后张弓引箭,三只羽箭势如闪电,激射而出。
刚刚抛出手中长剑的云之华只觉腰间一股大力从后直拽过来,下意识脚尖点地,身子向上向后飞跃退却,公狼一看机会难得,也飞纵而上,两只前爪直向她胸腹之间抓去!
云之华此时身在空中,已经无从发力,向后而去的力道速度又怎么会比得上公狼向前的力道和速度,二者之间的距离瞬间逼近,她只能下意识的将两只手挡在胸前,眼看就有性命之危。
此时,三只羽箭从她身边直掠而过,三声尖锐呼啸之声,让人凛然,其中两支羽箭直奔公狼双眼,一支则直奔公狼腋下胸腹之处,即快又准。
公狼因视线被云之华遮挡,又身在半空,箭到眼前,只能下意识的用两只前爪打落射向双眼的两只羽箭,但第三支射向胸腹之间羽箭已无法遮挡,只好硬生生将身子偏转,好让这只箭无法射中心脏要害,这样哪怕受伤,还有再战之力,哪知这只羽箭在最后时刻竟然会稍作拐弯,就像之前箭射金鲷一样,“嗖”的一声,正中公狼心脏,公狼只觉全身一阵剧痛,全身气力顿时全无,扑倒在砂石之上,只能喘息不止。幸亏轩辕如我射出此箭时也已接近脱力,否则就这一箭就可以直接猎杀这只公狼。
一直在边上提心吊胆的窦食余等人“轰的”喝彩,这惊天一箭构思奇妙,可谓绝处逢生。
云之华此时已经和轩辕如我并排站在一起,拾起他之前丢下的宝剑,轩辕如我则继续张弓搭箭,指向正在公狼旁边的母狼,只见母狼口中不停发出“呜呜”之声,如泣如诉,用前爪和肩膀试图推动公狼,使其能够站立起来,公狼却始终站立不起来。
此时,胜负已分,在公狼重伤没有再战之力的情况下,轩辕如我和云之华虽然各自伤势颇重,但仍然有诸多方法击败甚至猎杀同样伤重的母狼,这次试炼原来是要求两人各自猎杀一头真言境的异兽,但两人同时对抗两只异兽并能猎杀,依然可以算是通过了这次试炼。